一盏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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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郝文祚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8期  通俗文学-新人新作

  停电了,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正在写作业的儿子“啪”地将笔扔在桌上,咒骂说:“该死的,怎么又停电了!”

  风放下手中的湿衣服,起身从床角摸索到手电筒,开始满屋子找蜡烛,结果却空无所获。

  风无奈地说:“蜡烛用完了,儿子……”“那可咋办呀?”儿子没等风说完,就尖叫起来,“如果完不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明天我怎么交待呀?”

  刚满9岁的儿子在风任教的学校读书,小家伙虽然不是十分聪明,但由于学习很努力,每次考试总是在班里名列前茅。

  风沉思片刻说:“别急,我有办法。”说完,他把手电筒交给儿子,俯身从床下拽出个盛杂物的箱子,然后从里面翻腾出一个空墨水瓶和巴掌大的一块薄铁片。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儿子惊讶地望着风。

  风默然无语,只是冲儿子笑了一下,随后拿剪刀从废铁片上剪下一块跟墨水瓶盖大小的圆铁片,并在圆铁片的中心钉了个火柴棍儿粗细的小孔,又找了一根棉绳从小孔穿过,一端露出短短的一段,随后将棉线长的那头放进墨水瓶,把圆铁片盖在瓶口……

  儿子像是在欣赏一部精彩的动画片似的,双手托着下巴,眼珠一动也不动。“这玩意能干什么?”儿子突然问说。

  风说:“再往瓶子里加些煤油就可以照明了。”再看儿子脸上写满疑惑,风接着说:“你爸我小时侯每晚都是在这种灯光下读书写字的。”

  儿子瞪大眼,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风从墙角取出一个粘满油污的长颈瓶,原来里面是煤油,平时是用来生炉火用的,不想今日会派上如此用场。他向墨水瓶里注入一大半,待棉线浸饱了煤油后,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火柴,将露在外端的棉线点燃,刹时一股蓝幽幽的火苗渐渐燃旺,屋子立刻亮堂起来。

  儿子欢呼雀跃地挑大拇指说:“爸爸,你真行!”

  借着灯光,儿子埋下头继续写起作业,风洗完衣服感到有些疲倦,就斜躺在床上歇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鼾然入睡的风突然被儿子的惊叫声惊醒,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儿子那张焦急的脸。

  儿子见风醒了,忙说:“爸爸,油灯快要熄灭了!”风扭头一看,只见油灯的火苗只有黄豆般大小了,他赶紧起身拿针把灯芯向上挑了挑,油灯立刻又滋滋地燃烧起来。风抬头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快10点了,就问儿子做完作业没有。

  “做完了,不过——”儿子迟疑了一下说,“我饿了,爸爸。”

  风猛然想起他们爷俩儿还没有吃晚饭呢,就忙打开火炉盖子,糟糕的是不知何时炉火已经熄灭了,这时风才感到屋子里冷得像冰窖,要知道户外正是“出门冻傻”的寒冬腊月天呀!

  风一把搂住瑟瑟发抖的儿子,握紧儿子冰凉的小手,歉意地说:“儿子,爸爸给你泡方便面好不好?”儿子沉默了,风见状安慰他说:“明天,爸爸一定给你烙大饼、熬肉菜。”

  儿子噘起冻得发紫的小嘴,小声嘟囔说:“你又骗我,你没有一句真话,除了对你的那些学生……”刹那间,风无言以对,他感到如鲠在喉,眼圈火辣辣地发热。

  好久好久,风和儿子都没吭声。

  儿子突然说:“爸爸,我想我妈。”风的身子猛地一颤,继而紧锁眉头,盯着摇曳不定的灯苗不语。

  儿子又说:“要是那天晚上,我有这样一盏油灯就好了,我就会拿着它把妈妈追回来,不让她丢下爸爸和我,独自一人去城里上班……”风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然后吐出一道长长的烟线。

  儿子接着说:“小伙伴们都笑话我,说妈妈被人拐走了,这是真的吗,爸爸?”“别听他们胡说!”风怒吼起来,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儿子,是爸爸不好,你妈是让我给气跑的。”

  “爸爸,你为什么不和妈妈一起去城里上班呢?姥爷不是让你去给一个什么大官当秘书吗?听说城里可好玩了,汽车多得像搬家的蚂蚁。”儿子天真地说。

  风长吁了一口气说:“不是爸爸不愿去,如果爸爸去了,那么村子里那些孩子们就不能上学了。”

  儿子说:“爸爸,村子里的大人都说你是个大傻瓜,却又说你是个好老师……”

  儿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竟慢慢地在风的怀中安然入睡,风回味着刚才儿子的话,望着儿子稚嫩的小脸,禁不住潸然泪下……

  电灯突然亮了,风看到睡着的儿子眼角有晶莹的泪珠闪动,脸上却含着春天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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