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三级隐性隐喻理论

作者:王 云




  官感性、隐喻性和词语的反常性是好的抒情诗的三种属性,换言之,一首好的抒情诗不外乎有上述三种属性之一种,或兼有两种甚至三种。所谓官感性即高度的意象性。所谓隐喻性即具有隐喻意味的意象性。而词语的反常性则是由词语的陌生化(奇特化或反常化)手法所造成的。词语的反常性正是诗歌语言有别于实用语言和散文语言的主要标志之一。平心而论,19世纪中叶之前的西方抒情诗在官感性和隐喻性方面皆乏善可陈,而独独在词语的反常性方面却有可圈可点之处。正因为西方传统的抒情诗在官感性和隐喻性方面乏善可陈,因而发端于19世纪中叶的西方诗歌第二次转型重点要解决的便是官感性和隐喻性问题。就获取隐喻性和官感性而言,象征主义诗歌运动和意象派诗歌运动的侧重点略有不同。在笔者看来,前者主要解决的是隐喻性问题,它把解决官感性问题作为解决隐喻性问题的一个手段。而后者主要解决的则是官感性问题,它把解决隐喻性问题作为解决官感性问题的自然延伸。由于西方诗歌第二次转型的发生,隐喻性便成为日后人们检测诗歌品质优劣的重要指标之一。然而,隐喻性恰恰又是一个不太说得明白的诗歌属性,尤其在判定一首诗有多大的隐喻性时往往人言人殊。本文试图通过对隐喻的定量分析在理解和把握诗歌隐喻性上有所突破。
  诗歌的隐喻性源自诗歌中的隐喻,因而隐喻性的等级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隐喻的等级。隐喻自然也是一种意象,不过它是一种隐喻性的或者具有隐喻意味的意象:把甲说成乙,或者明说乙却暗指甲(借用一西方批评家论美国诗人弗罗斯特《修墙》时所说的话,即Poetry provides a possible way of say-lng onething but meaning another)。笼而统之地谈论隐喻容易使隐喻性一词含糊不清,因而笔者在这里尝试着提出一种关于隐喻的理论,笔者将这种理论称之为“三级隐性隐喻理论”。
  在阐述这一理论之前,笔者必须就这里所谓的“隐喻”给出一个定义。在中国修辞学家看来,比喻类的修辞格大致有四类,即明喻、隐喻(暗喻)、借喻和比拟。然而,在西方修辞学家看来,比喻类的修辞格大致有两类,用英语来说,也就是simle和metaphor。simile对应于汉语中的“明喻”;而metaphor的意义却极其宽泛,它实际上对应于中国修辞学家所谓的“隐喻”、“借喻”“比拟”甚至近喻类修辞格中的“借代”(即“提喻”),尽管隐喻、借喻、比拟的逻辑基础是相似即同一,借代的逻辑基础是相关或相近即同一。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和《修辞学》所举的事例来看,亚里士多德就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使用“隐喻”一词的。其实,他在这两部著作中说得很明白:隐喻是一个词替代另一个词来表达同一意义的一种语言手段,因而他所谓的隐喻一词是可以把中国人所谓的隐喻、借喻、比拟以及借代都归入其中的,出于同样理由,他甚至认为,明喻也是隐喻之一种。汉语中“隐喻”与英文中metaphor(以及西方各语种中对应于metaphor的其他词,下同)的差异,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语言学理论研究和实际应用中的混乱,这种混乱甚至可以让一个专攻修辞格的学者都觉得头疼。
  本文所谓的隐性隐喻,基本上采取了metaphor之宽泛定义,但却把中国修辞学家所谓的隐喻排除在外,也就是说,这里所谓的隐性隐喻实际上是指借喻、比拟、借代尤其是指借喻。笔者之所以杜撰“隐性隐喻”一词,是出于以下几方面的考虑。一是因为有利于与西方关于metaphor的论述衔接起来。二是因为除“隐性隐喻”外汉语中没有哪个词可以统领借喻、比拟和借代。笔者以为,西方的metaphor有显性和隐性两种:中国修辞学家所谓的隐喻只是一种显性的metaphor,因为它不仅有着本体,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有着“是”之类的比喻语词;反之,中国修辞学家所谓的借喻、比拟和借代却是一种隐性的metaphor,借喻既无本体又无比喻语词,比拟和借代或有本体或无本体,即使有本体,也由于无连接语词或与比拟体、借代体不相邻等而与比拟体、借代体之关系比较松散。三是因为有意要将中国修辞学家所谓的隐喻排除出局。笔者以为,真正能表明一首诗隐喻性的是隐性的metaphor而非显性的metaphor以及simile。四是因为有旧例可循。据陈望道先生《修辞学发凡》,宋陈騤在《文则》中用“隐喻”一词来指称借喻,元陈绎曾和清唐彪分别在《文说》和《读书作文谱》中用“隐语”和“暗比”来指称借喻,而英语世界的人们则把借喻说成是crypticmetaphor(隐蔽的隐喻)。有成例可援,这多少给了笔者一点胆量。
  在阐述这一理论之前,我们还应该来了解一下诗歌艺术的语言系统。任何一种艺术的语言系统都是由两大部分即语言构件和语言法则所组成的,诗歌艺术的语言系统也不例外,具体的大致如下图:《文心雕龙》章句篇日:“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为章,积章而成篇。”(由于古代汉语中多为单音节词,因而这里的“字”基本意义为词。)由此可见,任何文字作品皆由最小的语义单位累积而成。从上述图表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一般来说,由若干个单词构成一个短语(词组),由若干个短语构成一个单句,由若干个单句构成一个段落,由若干个段落构成一首诗歌。句法I、句法Ⅱ、章法I和章法H都有结合功能,它们都能把上一级或者上二级的语言构件按照一定的规律组合成同一级语言构件。如句法Ⅱ能够把短语或者直接把单词组合成单句。就上述图表而言,唯有词法是一个例外,它当然也有结合功能,即能够把构词成分(语素)组合成单词。在这一图表所显示的五个等级中,单词、单句和诗篇这三个等级是不可或缺的,而短语和段落这两个等级是时有时无的。如果这是一首仅有一个段落的诗篇,就不会有段落这一等级,这种情况比较常见;如果这是一个比较短的单句,就有可能缺乏短语这一等级,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一般来说,在构成短语(词组)的一组词中必有一个主要的词,其余的词都是附着于它的,因而短语的性质与词的性质非常接近,这大概也就是短语被称作“扩词”的重要原因。为方便起见,笔者把短语级的隐性隐喻和单词级的隐性隐喻归入同一级隐性隐喻一并讨论。要之,笔者以为,就考察隐喻或隐喻性而言,单词(短语)、单句和诗篇是最有效的思考单位。
  唐孟 《本事诗·情感第一》引某怨女题梧桐叶诗云;“一人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这里的“春”显然是一个单词级的隐性隐喻。明杨慎《临江仙》云:“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里的“秋月”或“春风”显然都是短语级的隐性隐喻。单词级或短语级的隐性隐喻也就是笔者所谓的第一级隐性隐喻。钱锺书先生在《汉译第一首英语诗(人生颂)及有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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