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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法研究的修辞性:中国现代语法学史的另一种考察
作者:胡范铸
学刊物,如《中国语文》、《语文研究》、《语言研究》、《汉语学习》、《语言教学与研究》、《世界汉语教学》、《中国语言学报》、《汉语学报》、《语言科学》等,而几乎大多数的汉语类语言学刊物都以集中刊发语法学论文为主,全国一千多家人文社会科学类的学报也发表了大量的语法学论文;但是,在大众传媒上,却几乎看不到什么语法问题的讨论。语法研究论文作者上万人;每年毕业的汉语言文字学、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的博士、硕士上千人,其中主要也是做语法学的。但近年来,极少有一种语法学的著作印数超过万册,而以语法研究为主的刊物也没有一种的发行量超过万份。语法学论著不但除了语法学者以外几乎无人关心,即使是语法学者对于大多数的语法论著也并不关心。今天的语法学者的社会影响更是微乎其微,在五六十年代,几乎任何中小学教师和公务员对于语法研究的代表性学者都耳熟能详,可是,如今即使是中文系毕业的语文教师,除了对于当年所学的《现代汉语》课教材的主编以外,几乎很少有人能够说出当今最有代表性的语法学者的名字。这一时期的特点可以说是:
(1)“说话者”数量激增;
(2)“说话者”的身份却相当同质化;
(3)“听话者”数量锐减;
(4)在社会中实际的影响非常有限。
由修辞行为的“言后之效”而观,中国语法学尽管有着非常明显的发展,但同时也有着非常明显的退步。语法研究学者的数量、语法学学位获得者的数量、语法学论著的数量、语法学理论体系的数量是以空前的速度在激增,但语法学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却并没有同步提高,甚至在很多方面反而大幅下降。
何为其然?
三
任何修辞行为都有一个行为的意图问题,语法研究同样如此,也有一个意图或者说“为什么研究语法”的问题。曾经有位友人在回答他的研究生“语法学有什么用”的问题时候,回答说:“其他用处不清楚,最明白的用处是,给了我当教授的机会,给了你读研究生的机会。”这是一句戏言,其实,语法学至少可以成为思维的体操,但是,那句戏言也的确表达了一个非常重要而又常常被遮蔽的现象:语法研究的意义何在。
现代意义的汉语语法研究的兴起并不仅仅是外来语法学思想的影响的结果,五四前后的语法研究最初首先是一种“开启民智”的需要,可以说是思想启蒙运动和民族救亡运动的一个部分;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语法研究则首先因应了构建新政权的合法性的需要。那么,今天的语法研究的意义何在?有人以为,科学的研究就是为学术而学术,换言之,语法研究的意义就在于揭示语法的规律。其实,作为个人的行为与作为学科的行为其意义是并不能简单等同的,作为个人,任何学者都可以“为学术而学术”,但是,作为学科,漠视了社会需要便可能不但意味着这一学科被社会边缘化,还可能意味着学科发展放弃了最强大的推动力。对此,马克思早就指出:社会的需要对科学的推动力超过一千所大学。
那么,当今社会对语法研究的需要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呢?也许可以说主要体现在三大方面:一是为母语教学服务,一是为汉语国际推广服务,一是为汉语的信息化处理服务,这三方面的需要相关而并不相等,这可以说是三种有相当区别的“市场需求”。可惜,今天的语法研究常常缺乏“目标市场细分”的意识,以致于语法学界今天是一呼隆讨论“语法化”,明天一呼隆讨论“主观性”,基本都是紧紧跟着西方一部分语法学家走,却既没有一套有效的用于汉语信息处理的语法学,也没有一套有效的用于汉语国际推广的语法学,更没有一套成功用于汉语母语教学的语法学系统。结果,不但迄今为止的汉语信息处理和汉语国际推广所需要的汉语语法系统依然很成问题,在为汉语母语教学服务上,更是全面性地受到挫折,新编的全国中小学语文教学大纲甚至已经取消了汉语语法知识的系统教学,这固然与编制者的认识有关,但其中又何尝不与汉语语法研究的实际现状密切相关呢?例如语法研究告诉我们:“刚”与“刚刚”是有分别的,这种分别体现在:“刚”不能够用在句首,而“刚刚”却可以,如:
(1)“他刚来过”
(2)“‘刚他来过”
(3)“刚刚他来过”
(4)“他刚刚来过”
这一认识自然是有道理的,问题是如果是对母语使用者来说,这种分析又有多少意义呢。什么是母语使用者的语法问题,母语使用者在什么时候需要语法学知识,语法学界不但没有给予有效的回答,甚至缺乏积极的探求。有句广告语叫做“你不理财,财不理你”,语法研究不关注社会,社会自然也难以关注语法研究。
四
任何修辞行为都是一个行为意图的实现过程,语法研究尤其是面向人际交流而非人机交流的语法研究的意图的实现至少需要两个方面,一个是解释的合理性,一是表达的易读性。
科学的研究在根本上不是一种情绪宣泄的活动,而是一种运用社会资源并促进社会发展的过程。为了实现理论在事实解释上的有效性,我们需要不断探索新的研究范式,需要逻辑性的贯彻自己的研究范式,更需要充分注意自己的具体研究目标与社会需要之间的吻合度。而为了实现理论在社会接受上的有效性,我们就不能不关注这种理论表述的“易读性”。
任何研究都有一个“读者预设”,而很多语法学论著的读者预设是这样的:第一,语法学只是给语言研究者看的;第二,语法学者对语法学著作不论花多少时间都愿意仔细通读;第三,越是不易理解的内容读者一定觉得越有份量。由此,语法学著作常常是不怕太晦涩,就怕太明爽。这样无疑就驱赶走了众多的语法研究的消费者,结果语法研究很容易变成一种“自产自销”的过程。
其实,就表达的“易读性”而言,语法研究成果大有改进的必要。这不仅应该包括语法论著的“流畅性”,同样还应该包括研究内容的“易检索性”。如我们的那些大部头的语法学著作是否可以再考虑一下“关键语索引”问题?一般的学术文献多半都有“关键词”,但这一“关键词”的数量极其有限,事实上,我们不仅需要了解一篇论文的最核心的关键词有哪些,需要迅速了解其中使用过的文献有哪些,也需要迅速了解其中讨论的具体问题甚至分析过的典型语例有哪些,对于大部头的语法研究论著的一般性“消费者”来说,后者也许是更重要的。例如,当一位对外汉语教师需要了解与时间词语有关的“x+前”结构、“T+才”结构的使用规律时,面对数以千计的语法学论著,他如何寻找呢?每一本都去仔细通读全书?显然不可能。如今语法学论著后普遍所附的“参考文献”可以说是一种“关键语索引”,一些论著后面所附的“名词术语汇编”也是一种“关键语索引”,但有一部分论著是否还可以加上“问题(包括重要语例)索引”呢?有了比较完备的“关键语索引”,是否将更便于读者的使用?
总而言之,修辞行为就是“说话者”表达意图并希望“听话者”作出合意性的反应的行为,这种修辞性提示我们,即使是语法研究,也不能不关注“听话者”是否会、如何会作出“合意性”的反应。
社会需要“物美价廉”、“适销对路”的语法学。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图表、注解、公式等内容请以PDF格式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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