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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进行式两种新的表达形式
作者：李 永
关键词 汉语进行式 “X+ing” “X+中”
在当前语言交际中，有两种进行式表达值得关注：一种是“X+ing”，另一种是“X+中”。在这两种形式中，“-ing”、“一中”附加在前属词词干上，表示正在进行和状态持续的语法意义。
1 “X+ing”
这种用法最早出现并流行于网络，在当今语言交际中有逐渐扩散的趋势，开始出现在口语甚至某些报刊和时尚杂志中，主要在一部分青少年语言群体中使用。X代表汉语语码，一般是动词、动词性结构或形容词；“-ing”是英语词缀，表示现在时。
1.1 X是动词：
(1)本站更新ing。欢迎链接。(精弘博客)
(2)在魔力世界里我遇到了那个可爱的飘雪，仿佛就在昨天一样，怀恋ing。(华夏文学网)
(3)面前是数十株盛开ing的贴梗海棠(乐趣园网)
(4)她手托纤腰，一摇一摆，丰姿绰约走出来，旁边两个美女羡慕ing。(《花季·雨季》2004年第6期，97页。)
(5)“没电，充电ing。”格格有气无力地答。(同上，2005年第1期，91页)
(6)我叹气ing。(《中国青年报》2004年2月10日)
1.2 X是动词性结构：
(7)一看好友列表，水月无痕这个小妖女已经下了，估计吃晚饭ing。(华夏文学网)
(8)等待降价ing。(网易数码频道)
(9)心血来潮了，练习打字ing(南开大学BBS)
(10)我逛街，步行东门ing。(《花季·雨季》，2005年第3期，封一)
1.3 X是形容词：
(11)激动ing的中国。(网易论坛)
(12)中考也快近啦，还有一周就结课了，无奈彷徨ing。(新浪网)
(13)整个暑期小嘉被关在家练琴。只因为太
PP，父母怕她惹事，苦闷ing。(《花季·雨季》，2004年第11期，120页。)
(14)携GF参加舞会，幸福ing。(同上，2004年第4期，37页)
在“X+ing”中，X位置是比较开放的，很多词都能进入该位置，如：想念ing、心痛ing、郁闷ing、兴奋ing、恋爱ing、饥饿ing、运动ing、下沉ing、流逝ing、期待ing、绽放ing、百无聊赖ing、复习备考ing，等等。由以上举例看出，“X+ing”大都出现在句末或作为独立的小句，一般用作谓语，有时也可担任定语。从语法功能来看，“X+ing”可增强光杆动词做谓语的能力。据陆俭明(199-3)统计，汉语大部分动词作句子谓语时不自由，其中50％的动词不能单独做句子谓语。光杆动词后附上“ing”，一般就可以独立做谓语，如“传统颠覆”、“他恋爱”不好成句，而后缀上“一ing”，则可以说成“传统颠覆ing”、“他恋爱ing”。
“X+ing”是汉英两种语码转换的产物，X是基础语码，相当于词干，“ing”是嵌入语码，可以看作构形标记。这种现在进行式的表达，不完全等同于英语的表达形式：缺少系动词be，只有动词的现在分词形式，X位置也不限于动词，也可以是形容词，表现了汉语语法对英语语法的改造和同化。“X+ing”也与汉语传统的表达形式迥异：X如果是动词，一般在动词前加时间副词“正”、“正在”，动词后加时体助词“着”，以此来表达动作或状态的正在进行和发生，并且“X+着”以不用在句末为常。如“正在充电”、“他正吃着晚饭”。
以汉语传统的规范标准来看，“X+ing”是一种不规范的表达形式，是对汉语语法体系的一种异化。
2 “X+中”：
这种用法主要出现在现代媒体广告、商业招贴及网络语言中，与“X+ing”功能相似，在X位置出现的词项也基本相同，一般情况下两者可以相互替换，只是“X+中”多了几分过程义。上文例子出现的“X+ing”都可表达为“X+中”，如“羡慕ing”与“羡慕中”、“恋爱ing”与“恋爱中”，其基本语义没什么变化，都是表示动作行为的正在进行或状态的持续。这种用法与汉语中以介词引导的“在+动词+中”有所不同，最早出现在台湾地区，例如：
(15)全省富士冲印店实施中。
(16)专案人员全力察访三人下落中。
(17)警方对张某的说词极重视，已经请他全
力协助警方指证歹徒中。
在现实生活中，“X+中”主要用于广告招贴。如：
(18)多媒体网页设计班热招中。
(19)三楼商品打折中。
这种形式大量出现在网络中，如：
(20)电话中，勿扰。(乐趣园博客)
(21)仔细阅读中。(网易论坛)
(22)在黑夜中我仿佛看到盛开中的一朵牡丹花。(华夏文学网)
(23)开店n天了，一笔生意未成，沮丧中。
(淘宝网)
《现代汉语八百词》认为“动词+中”有两种意义，表示过程和状态的持续，后者用在“在”的后面，如“剧本正在写作中”、“球赛在进行中”(吕叔湘1999)。“X+中”是表持续“在+动词+中”形式的一种变化和功能扩大，前面不出现“在”，大量形容词可进入X位置，功能上更加趋于动态化。“X+中”一般位于句末或作独立的小句，是句子的核心表述成分，主要担任谓语，可做定语。做状语时其语义发生变化，如：
(24)草案讨论中，请快提建议。
(25)讨论中发现了一些新的问题。
例(24)“讨论中”做谓语，表示正在进行，“中”是动态助词；例(25)“讨论中”在动词前做状语，表示过程，“中”是方位词。
在“X+中”中。动态助词“中”是由表方位的“中”虚化而来的。用于方位的“中”表示一种过程，而持续则是一种抽象的过程，二者之间存在意义上的关联。因此，汉语“X+中”是一种来自本土的表达形式。日语中也有类似的表达，如“先生は会议中ごす”，意思是“老师正在开会”。这种用法也是由表过程义的“中”虚化而来的，如“旅行中はずつとょぃてんきでした”(旅行中天气一直很好)，“中”表示某时间范围即某过程，由此虚化出正在进行义。有人认为汉语“X+中”来自日语，是语言接触的结果，这种观点是可以商榷的。可以说，在汉日两种不同的语言体系内，“X+中”经历了相同的虚化途径。日语的“X+中”不是汉语“X+中”的来源，至多在汉语同样用法的基础上起了某种强化作用。
以上所描写分析的两种进行义表达式，其句法分布、功能用法和语法意义都很接近，只是在表达风格、语用色彩上有所差异，与“X+中”相比，“X+ing”新奇时尚，形态化特征明显，在表达中更容易引起注意，但是从语言规划的角度看，“X+ing”作为一种非汉非英的语码混合体，在词素组合、语音和书写形式等方面，与汉语本身的符号表达体系都不大一致，是汉语中的一种异化因素；而“X+中”是汉语语法内部发展的产物，与汉语传统的同类表达形式相比，语形精短流畅，风格简约平实，在形式和用法上具有连续性和传承性，在汉语社团中接受性相对较强，容易被规范吸收。因此，在未来语言的发展中，“X+ing”很可能被“X+中”兼并，并将自身特有的用法转移到后者；当然，“X+ing”也可能有另外的变化方向，即以一个谐音汉字取代后缀“-ing”，将其完全汉化，使之彻底融入现代汉语的语法表达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