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关于修辞新格“换算”的续论
作者:杨荣祥 董 仁
关键词 换算 数学型 隐匿型 临时性
“换算”是我国现代著名修辞学家吴士文先生提出的一个修辞新格。为了进一步了解、认识这个辞格,有必要从其定义、特点、作用和结构类型的变化等几个方面再做一些深入探究。
1 换算应改称折算
换算,本来是数学上的定义,其内涵是把“某种单位数量折合另一种单位数量。”如把某一长度单位的数量折合成公里、米、厘米、毫米……为单位的数量。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单位之间的数量关系是一个常数关系,即有一个固定不变的进制的数值,如:1公里=1000米;1米=10分米;1分米=10厘米……;1米=3市尺;1米=3.2808英尺。另一种是单位之间的数量是不太稳定的,是会发生一些变化的,如在某一段时日内,人民币同各种外币,像美元、欧元等的比值往往是有变化的,即换算单位之间的数值多为一个变数。但是这两种情况都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被换算的数量单位也好,换算的数量单位也好,它们各自都有一个固定的序列。这里姑且称这种换算为数学上的换算。
在换算定义的内涵表述中,有“折合”一词。就此探究,可以得出折合这个词的词义能涵盖换算的全部词义的结论。这从折合的词义便可得到证明。该词的义项有两个:第一个义项是“在实物和实物间,货币和货币间,实物和货币间按照比价计算:当时的一个工资分折合一斤小米”;第二义项是“同一实物换用另一种单位来计算:水泥每包五十公斤,折合市斤,刚好一百斤”。显然,第二义项所指就是数学上的换算。第一个义项中有数学上的换算以外的计算。
再看修辞学上的换算。吴先生把它概括为“把难识的或需要特别强调的数量,从人们的可接受性出发,加以形象化的换算,修辞学上可称为‘换算’”。如:
(1)2005年感动中国的人物“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县马班邮路乡邮员,优秀共产党员王顺友五个乡的邮路往返584公里,在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他20年的行程26万公里,相当于21趟二万五千里长征,绕地球6圈”(《人民日报),2006-6)。
修辞学上的换算同数学上的换算比较:前者既包含了后者,又不同于后者。二者不同在于:修辞学上的换算,并不像数学上的换算在其前后单位、换算数值上那么固定,序列上那么系统,那么对应。因为修辞上的换算只是临时所为。在这一点修辞学上的换算同“折合”的第一个义项有部分吻合。
笔者注意到“折算”这个词,其义项的表述为:“折合;换算”。这就说,“折算”既包含了“折合”,又包含了换算(数学上的),并且“折算”中的“折”的语素义是“抵作”、“抵换”。这样“折算”与修辞学上的换算在内涵上是基本一致的。
鉴于上述,我们认为把修辞上的“换算”改称为“折算”更为贴切。
2 两种类型:数学型(狭义)和隐匿型
按照吴先生的修辞格结构理论来分析换算(暂不称作折算)的结构形式,可分为被换算体和换算体。吴先生在他的《一种数量形象化的修辞手法——换算》一文中,共列举了14个例句。从这些例句可见:一是被换算体和换算体全都出现,二是没有数学上的换算。实际上修辞上的换算中存在着数学上的换算。试以例(2)说明:
(2)“人生在世屈指算,一共三万六十天。”(《心理医生》)
其意是人的一生(一辈子)约活100年,计为36500天。按常规人的生命年龄应以“年”(或岁)为计算单位,可是为了强调人生短暂,“像流星一样,唰——说没就没了!”便把“年”折换成“天”。该句用的是数学上的换算,以100年≈36000天表示出来的。这里的“年”和“天”都是数学上的单位,换算出的数值也是一定的,尽管是个近似值,也是数学运算所允许的。再如:
(3)正月里是新春, 真是不称心,
第二年又是一新春, 又是一千全(千斤——市斤),
青年男女结了婚, 想要个小于,
小孩的妈妈又怀了爭, 不到两年,
生了个小孩就多了一口人。 生了个千金(千斤——市斤),
这下喜坏了全家人。 就生了一吨,
要问生个啥? 你说气人不气人!
要问生个啥? 你说气人不气人!(山东民歌)
歌词中的“千金”是个借代词,义为对别人的女孩的敬称,这里泛指“女孩”。“千金”又谐音为“千斤”(市斤),于是就说一年生了一千斤,两年生了两千斤。以数学上的换算,把“两千斤”(市斤)又折换为“一吨”,以借代两个女孩。
以上两例均为数学上的换算,同样具有修辞意义。可把这样换算称为(狭义)数学型。还有一种隐匿型。
例(1)中的行程“26万公里”是被换算体,“21趟二万五千里长征”,“绕地球6圈”是换算体,句中全都出现,二者的换算值的由来也都一目了然。但有些换算却省去了被换算体,如:
(4)“时钟每天转了一千四百四十圈,我的心里第天都藏着一千四百四十个思念”。(臧云飞《三百六十五个祝福》)
这句里被换算体“24小时”被隐没。虽然“每天”中有“天”这个单位,但它不是“一千四百四十圈”的直接被换算体。有的换算虽然被换算体和换算体都出现了,但非常不明显,换算值之间的关系也让人一时难以弄清来龙去脉,如例(5):
(5)一包烟,一两油;一桌饭,一头牛;屁股底下,一座楼。
这是一则民谣,揭露某些腐败分子所过的奢侈生活。其中的数量关系是这样的;按照当年的市场价计算,一包高档香烟10元钱,每包20支,每支0.5元,一斤(植物)油5元钱,一两0.5元,于是就把一支烟折成一两油;一桌丰盛的酒席3000元,相当于一头价值3000元的牛:屁股底下(坐着的),是指高级轿车,其价格为100万元,相当于价值100万元的一座楼。这是经过压缩的换算,省略了折算过程,仅直接说出被换算体和换算体,令人触目惊心。再如例(3),说“生了一吨”也是浓缩的结果,也具有隐匿性。
3 一个特点:临时性
换算中的被换算体与换算体的单位关系和数量关系一定是临时的组合、具有临时性的特点,这种临时性如同修辞比喻中本体和喻体的临时性一样。这样才有新鲜感、奇异性,这样在适合题旨和情境的条件下,才有修辞的色彩,才能发挥修辞作用。如例(1)中,被换算体的“26万公里”与换算体“21趟”、“6圈”的数量关系都是临时计算出来的,计算单位也都是临时搭配。它们之间没有固定不变的必然组合与序列,在这种语言环境之外相互毫无关系。
尽管(狭义的)数学型换算,其单位和数值是固定的,有序列的,但是这种换算行为却是临时的,如前例(2)“人生在世屈指算,一共3万6千天”。把人生一辈子用“天”来计算,这种语言行为是临时的、偶然的、罕见的。现在一般对人的一生、一辈子是以年(或岁)来称说。也常用“百年”来称说,如例(6):
(6)“中国有句古语: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正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红灯记》)
这把“一辈子”换算成“百年”。但是在现代汉语中,这个“换算”却不能视为修辞上的换算,因为这种用法是常见久闻的,使用的频率逐渐高起来,也就逐渐地消失了它的新鲜感,失去了修辞的光华。实事上它指代“人的一生”之义已固定为“百年”这个词的一个义项,充其量可以称之为是由修辞手法转化生成的一个词。换算的这种临时性在前文的例(3)(4)(5)都有所体现。因此是否具有临时性是判断其是否为换算格的一个重要标准。
把“换算”改称为“折算”,了解它两种类型,认识它具备的一个特点,这对于我们更科学、更全面揭示换算这个辞格的内涵,进而正确使用、理解这个辞格,是很有意义的。同时还有利于人们运用这个修辞手法解释说明一些语言现象。如果不了解掌握换算这个辞格,如例(3)小孩的妈妈“生了一吨”就难以解释说明。“生了一吨”,单从借代格的角度看似合情,但无法从理论上全面解释清楚,而把它视为换算格的运用,其意合情合理,既通又顺,解释说明就有了理论上的依据了。正是运用换算格,这首歌词行文既押韵,又显出风趣和幽默。
最后,谈谈换算的可接受性。这点,吴先生在表述换算概念内涵时提及,要“从人们的可接受性出发”。在此举例说明,讲一个真实的故事:某市语委经费迟迟没有到位,多次打报告,找主管市长申请5万元钱,但这位市长嫌钱额太大,不肯接受,屡屡回绝。后来,语委把5万元除以500万(500万是当时该市人口的总数),再次向市领导提出:我们市每人每年拿出1分钱,给我们作为经费,这样还不行吗?主管市长当即批示同意,这才圆满解决了问题。
吴士文先生在修辞理论方面留给我们的成果是极为丰硕的,很值得我们学习领会和探究,进而继承发扬。此文是笔者学习吴先生论著的一点点粗浅的体会,在此求教于各位方家。并且以此文纪念吴士文先生诞辰82周年,以寄缅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