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我的记忆还留在有你的昨天,我的梦里还流淌着你的缠绵,我的手心还残留着你的温暖,我的世界还拥有你无法抹去的欢颜......
  海浪一次又一次拍打着岸边,浪花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却浑然不觉。
  一只忧伤的猪默默地坐在海边,凝望着遥远的海的那一边。
  他已经想了七天了,却仍旧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他已经习惯了慢慢地忘记从前的一切,就象慢慢地接受眼前的现实一样。
  其实做人也好猪也罢,都不过是时光中匆匆而过的一个影子。
  既然知道了结局都是相同的,又何必为那些琐碎的东西而烦恼呢?
  如果想通了也就放得下了,想通了却又是最大的放不下。嘻!恐怕连如来也解不开这到难题吧?要不然他干吗非要当个什么佛的头呢!难道不还是放不下吗?
  这只忧伤的猪时常这样想着,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作一只纯粹的猪,其实也挺好的。猪没有思想只有简单而明确的欲望,如果他们的欲望满足了,他们就不会有忧伤和痛苦。而他偏偏是一只有思想的猪,这就注定了他一生将在痛苦和忧伤中挣扎。他也渴望能够做一个真正的人,起码象唐僧一样的有真正灵魂的人。然而他目前却只能这样既是猪又是人,或者既他妈不是猪又不是人的苟延残喘地活着,活在冷眼与嘲笑中。这恐怕就是猪八戒也是孙悟空他们几个真正的痛苦根源吧!
  猪八戒长叹一声,仰天看看蔚蓝的天空,一如从前的高不可攀。
  忽然一滴雨落在了他的面颊上,他不由地摸了一下。
  又是一滴,猪八戒一激灵站了起来。
  是她,一定是她。猪八戒激动地喊着。
  她一定有什么情况。猪八戒烦躁不安地自言自语。
  就在猪八戒犹豫不决左右为难的时候,雨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猪八戒面色惊异地看着天空:不能再等了。说完他一纵身箭一样穿入天空。
  雨越来越大,猪八戒的衣服已经完全淋湿了。他根本顾上这一切,拼命地往前飞着。越往高空他越感觉到呼吸困难,身体发沉。有好几次他的身体差点失去平衡,从空中掉下来。幸亏他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坠落下去。眼前越来越亮,他却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他十分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如果冒险穿越大气层,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但是现在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并不惧怕死亡,但是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他的心上人一面,尽管他知道她根本就没喜欢过他。
  刚才落第一滴雨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是她的眼泪。他的心一下子揪在一起,他知道她一定有什么情况。他可以容忍她一次次伤害自己,却不能让自己对她的事情置之不理。他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后者,到底为了什么他也许无法说清楚。
  眼前的景物开始渐渐清晰起来,他的心也碰碰跳个不停。
  猪八戒的身体降落在地面上,他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五百年了,这里的一切仍然同当年一样。只是广寒宫门外那棵小桂花树,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看着眼前这熟悉的景物,猪八戒心潮起伏。此时此刻物是人非,猪八戒感到有一滴泪水夺眶而出,他不由地伸手擦拭。
  他的手触摸到自己的脸,手忽然一下子僵在了那。他脸上的表情急剧地变化着,身体也不住地颤抖着。
  忽然他拼命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脸,很快脸上便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我不是猪......我不要做猪啊......他歇斯底里地叫着。他又用手狠命地扇自己的耳光,顿时脸上布满了血红的手印。
  他用双手掩住脸蹲在那里号啕大哭,脸上的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染红了他脚下的地。
  半晌他擦去泪水站起身来,朝广寒宫走去。
  他来到广寒宫门口,犹豫再三他还是把衣服撕下一块挡住自己的脸,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猪八戒来到嫦娥的房间门口,他侧耳仔细听听里面好象有人咳嗽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门。
  谁呀?门没锁请进吧。里面穿来一个十分虚弱的声音。
  猪八戒推开门,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女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脸色苍白,一双呆滞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是她,猪八戒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嫦娥。一刹那猪八戒感到自己的心支离破碎,痛苦开始在心里蔓延。
  你是嫦娥?猪八戒问
  是啊,你是哪路神仙找我有......咳......咳......有什么事吗?嫦娥一说话就咳个不停,脸憋得通红,身体也剧烈的哆嗦着。
  我......我是天蓬的朋友,天蓬托我来看看你。猪八戒感觉到自己几乎无法支撑了,他的心开始流血。
  天蓬?嫦娥目光呆滞地思索着。
  你说的是那个卖油炸糕的天蓬吗?我好象还欠他两个油炸糕钱。嫦娥说
  猪八戒侧过头,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泪水。
  是五百年前当天庭水文站站长的那个天蓬,难道你忘记了吗?猪八戒抱着一线希望提醒嫦娥。
  五百年前?水文站?嫦娥的脸色忽然一变,不!我不认识他。不认识......她把头深深埋在身体中间。
  小嫦,你难道真的把一切都忘记了吗?我就是天蓬啊!猪八戒再也忍不住了。
  你不要过来,我害怕。嫦娥拼命往后躲闪着。
  天蓬,我知道是我害了你。你饶了我吧,这五百年我已经受到了惩罚,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一定求如来让你早日投胎。嫦娥拼命地给猪八戒磕头。
  小嫦,我不是鬼。不信,你摸摸我的手。猪八戒把手伸给嫦娥。
  嫦娥壮着胆子摸了一下,又仔细看看猪八戒:你真是天蓬?
  猪八戒点点头:小嫦,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天蓬!你终于来了。你知道吗?我已经等了你五百年了。嫦娥扑到猪八戒的怀里失声痛哭。
  我现在才明白什么是自作自受!当年我一心想要出人头地,谁知道那个吴刚根本就是个禽兽。他为了升官竟然拿我去作交易。我拒绝了他,他就把我关在广寒宫里,一关就是五百年。
  嫦娥缓缓地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猪八戒的牙咬得嘎吱嘎吱直响,他的身体也因为怒火而颤抖起来。
  天蓬,我知道这五百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你还能原谅我吗?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得你的原谅,你今天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如果你再晚来几天,恐怕就永远都见不到我了。嫦娥眼泪汪汪地看着天蓬。
  小嫦,你不会有事的。猪八戒抱紧嫦娥。
  嫦娥惨然一笑:我知道属于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这都是咎由自取。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
  天蓬,在我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求你,你一定要答应我。嫦娥恳切地看着猪八戒。
  你说吧,我什么事都答应你。猪八戒望着嫦娥
  我请求你,把我忘了吧。忘得越干净越彻底越好,我不值得你记住。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因为你是我千百年来,唯一爱过的女人啊。小嫦!我爱你!猪八戒流泪了。
  天蓬!
  你的脸怎么了?嫦娥看着天蓬的脸问
  没......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下。猪八戒含糊地回答。
  让我看看。嫦娥伸手去揭猪八戒脸上的布。
  不......不要,不要动。猪八戒惊慌地躲闪着。
  你怎么了?嫦娥惊异地问猪八戒
  没事,只是一点轻伤,我怕会吓着你。猪八戒敷衍到。
  嫦娥刚想说什么,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嫦娥脸色一变:不好,是吴刚回来了,你赶快躲起来,被他发现就糟糕了。嫦娥惊慌失措地说。
  不!我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猪八戒愤怒地说
  你快躲起来啊!你不是他的对手!嫦娥焦急万分地催促猪八戒。
  小嫦,你别怕!今天有我在这儿,绝不会让他动你一根汗毛。猪八戒咬紧牙关。
  就在两个人争执的时候,吴刚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只兔子。
  一时间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就象火山爆发前的短暂的寂静。
  小嫦,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你看你又不听话了,你要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多休息,这样才能好的快吗?吴刚先开口了。
  嫦娥垂着头不敢看吴刚,而猪八戒则无所畏惧地盯着吴刚。
  小嫦,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朋友。吴刚挑衅地看着猪八戒。
  嫦娥看看猪八戒又看看吴刚,不自觉地把头又低下了。
  小嫦,别怕。这有我呢!猪八戒对嫦娥说。
  吴刚,你为什么要拿嫦娥去做交易,她哪点对不起你了?你把她关在这永无天日的广寒宫里,一关就是五百年。你看看她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做神仙做到你这个份上,还不如投河自尽,你也配当神仙?简直连禽兽都不如!猪八戒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小嫦是不是你告诉他的?吴刚恼羞成怒地看着嫦娥,嫦娥畏惧地低着头。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现在告诉你,我要把她带走。你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了。你的帐我慢慢跟你算。猪八戒斩钉截铁地说。
  我知道了,你是那个天蓬。吴刚恍然大悟。
  你不是已经被打下凡尘,做了那个什么取经人的徒弟了吗,怎么,当和尚有点熬不住了吧?是不是想鸳梦重温再续前缘啊?吴刚嘲讽到。
  闭上你的鸟嘴,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废话。让开!猪八戒喝到。
  哈哈!FULISHMAN,拐了我的马子还想开溜,你以为这是自由市场吗?告诉你这是天庭,识相的赶快投降求饶,或许我会放你一马,不然就是死路一条。!吴刚狠狠地威胁到。
  我再说一次,把路让开!猪八戒瞪着吴刚。
  有本事你就从这走过去,来呀!我看你能不能出得了这个大门。
  猪八戒看了看身边的嫦娥:我要带你一起走,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天蓬,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你不是他的对手。嫦娥紧张地抓住猪八戒的胳臂。
  小嫦,不要怕!跟着我一起走。猪八戒抓住嫦娥的手,两个人一起向外走。
  走到门口,嫦娥紧张地和吴刚对视了一眼,匆匆低下了头。
  两个人一步步走出了院子,吴刚紧紧盯着他们俩。
  你们这对*夫淫妇,真当我不存在啊!你们真以为我会放你们走吗?哈哈哈!
  猪八戒的背后传来吴刚得意而又放肆的笑声。
  你想怎么样?猪八戒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吴刚。
  怎么样?我要你们两个死!吴刚脸色骤然一沉,身形凌空跃起,一道寒光直扑向猪八戒。
  天蓬,小心!嫦娥惊慌地喊。
  猪八戒闪身一躲,躲过了吴刚的刀。随后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在一起。
  一时间广寒宫里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吴刚一刀劈向猪八戒的肩膀,猪八戒一闪身,嗤啦一声衣服被划了一个口子,胳膊也被锋利的刀划出了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啊!血!天蓬你流血了。嫦娥大惊失色。
  猪八戒怒不可遏,抡着钉耙砸向吴刚。
  吴刚步步后退,猪八戒步步紧逼。
  吴刚终于疲惫不堪地倒在了地上,猪八戒用钉耙指着他的喉咙。
  你把我杀了吧。吴刚垂头丧气地说
  猪八戒高高举起钉耙,吴刚干脆闭上眼睛不看猪八戒。
  猪八戒的手颤抖着,却下不了手。
  天蓬,你饶了他吧!嫦娥哀求到。
  小嫦,他对你这样你还帮他说话。猪八戒看着嫦娥不解地问
  算了吧,天蓬你放他走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要让自己的手沾上这种人的鲜血。吴刚你走吧!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了嫦娥看着地上的吴刚幽怨地说。
  猪八戒高举的钉耙终于放下了:吴刚你走吧!
  吴刚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天蓬,咱们走吧。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嫦娥对猪八戒说
  好!咱们走。
  嫦娥挽住猪八戒的胳膊往外走,一阵风吹来,嫦娥不由*紧了猪八戒的身体。
  一刹那猪八戒感觉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五百年前。
  要是能永远这样那多好啊!猪八戒想
  就在猪八戒浮想联翩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身后的吴刚已经站了起来。
  天蓬!小心!嫦娥一声惊恐的尖叫,把猪八戒从幻想中惊醒。
  一道寒光带着风声呼啸着扑向猪八戒,他已经没有时间躲避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嫦娥猛然使出浑身力气,把猪八戒狠狠地推向旁边。猪八戒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摔倒的一瞬间他看清了吴刚狰狞变形的脸。
  吴刚的刀刺中嫦娥!血开使从她的胸口汩汩地冒出来!嫦娥的身体痛苦地颤抖着,她晃了几下倒在了地上。
  吴刚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滴着鲜血的刀,和倒在地上抽搐的嫦娥。
  小嫦!猪八戒疯了一样扑过去。
  嫦娥努力地睁开眼睛,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她无限留恋地看了猪八戒最后一眼,随后就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小嫦,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小嫦......猪八戒拼命摇着嫦娥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喊着。
  嫦娥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起来,慢慢地变成了一团烟雾飘散到空中。
  猪八戒伸出手去,淡淡地烟雾从他的指间缓缓流过,围绕着他久久不散。
  一阵风吹过烟雾越来越淡,最后终于消失了。
  小嫦......猪八戒眼含着泪水仰望着天空,痴痴地叫着嫦娥的名字。
  猪八戒扭头冷冷地看着还站在那儿发呆的吴刚,同时把钉耙紧紧攥在了手中。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着,吴刚手中的刀还在往下滴着鲜红的血。
  猪八戒高举起钉耙,铺天盖地的朝吴刚砸去。
  吴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钉耙并不是朝自己打来一样。
  砰!钉耙重重的打在吴刚的头上,鲜血四溅,吴刚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倒在了地上。
  多......多谢......吴刚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血从嘴角缓缓流出来。啊!一阵痛苦让他的身体紧紧地抽搐在一起,他终于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猪八戒手中的钉耙沉重地落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吴刚一眼,转身蹒跚着朝远处走去。
  天越来越黑,猪八戒感到自己力不从心疲惫至极。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他眼前的景物都摇晃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猪八戒终于来到了一所房子前,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敲门了,他*在门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猪八戒十分吃力地站起来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
  忽然一阵巨大的痛苦袭遍他的全身,他差一点昏厥过去。他已经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拼命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已经模糊起来。
  不!我不能倒下。他咬着牙对自己说。
  猪八戒挺起硕大的身躯,一点一点向前爬着。每爬一下他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他的身后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痕!
  他就这样艰难的爬着,一次次的倒下,又一次次的重新抬起头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伤痕累累地爬到了水闸的旁边。
  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血一点点的从的身体渗出来。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十分沉重,他眼前的世界越来越黑。
  他咬紧牙关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扳动了天河的水闸。
  清澈的水流从水闸倾泻而出,猪八戒猛然站起身来。
  他导引着天河的水朝花果山的方向奔涌而去。
  天河水滔滔不绝的向花果山倾泄。
  谁?谁胆大包天敢向花果山降水?一阵阵吆喝声从远处传来。
  猪八戒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喃喃地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一头猪......
  猪八戒的身体慢慢朝下坠落,坠向无边无际的虚空。他感觉到世界在自己的眼前忽然明亮起来,他朝着光明慢慢飞去......
  逍遥洞里一群妖怪正在吆五喝六地大吃大喝,谁也没有注意到绑在柱子上正在昏昏欲睡的唐僧,有两颗晶莹的泪珠从他清秀的脸上缓缓流过!朦胧中似乎听到唐僧叫了一声------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