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模糊性对文本整体感知的有效意义

作者:彭先国 明 阳




  顾城有一首诗《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来寻找光明。”这是朦胧诗的代表,简单地从字面分析,找不出什么具体意象,好像一篇未完成的作品。正是这种“未完成美学”给了我们无尽的艺术享受,作者留下的空白给了我们想象的翅膀和再创造的空间。
  在语文课堂上,不少学生在回答一个难度较大、判断模糊的问题时,经过一番紧张地思索,常常会异常兴奋地举起手:“我想起来了”,但回答时显得支支吾吾,模棱两可,甚至前后矛盾,最后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来匆匆收场。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语言表达能力的欠缺吗?其实,许多作品中的语言现象存在着深不可测的内涵,这种内蕴有极大的模糊性,如果条件反射地为其归档,轻车熟路地做出判断,都会带有一定的片面性。
  在中考或高考中,都有对文章整体感知能力的考查。要进行整体感知,就一定要引入模糊性这一概念。在当代科学发展领域中,数学、逻辑都引入了模糊性的概念。绘画、音乐所创设的模糊性境界也给人带来了无尽的艺术享受。在中学语文教学中,我们常常会遇到对某些文学语言的模糊性认知与理解。例如《紫藤萝瀑布》中的“浅紫色的光辉和浅紫色的芳香”,为什么香气会是“浅紫色的”?借助于模糊性的概念,不必把这完整的画面、深邃的意境肢解得支离破碎,保持一个不确定性的完整,让人们去感觉、去意会它的韵味。这样。比划定某一明晰的认知要确切、可靠得多。再如。张三问李四:王五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李答:说不清。聪明的问者无需再去纠缠这“说不清”的具体涵义,就会对此人产生一种隔膜感,敬而远之。当你要去细致剖析这种“说不清”,就会显得局促、尴尬。因为,在自然界或现实生活中。有许多对象的客观属性是很难用“是”“非”来衡量、判断的。
  这里说的模糊性,是指把事物之间的区分和界限加以模糊处理,然后再通过压缩,抽象出若干相对明晰的界限,以达到对事物比较精确的认识。
  《安塞腰鼓》中“好一个安塞腰鼓”。很突兀的一句话,但是用得着多解释吗?你尽可以从多方面、多角度去把握它,大致做出若干明晰的判断,如果择其一二,都会失之偏颇。美学上一个很重要的原则:不道破一句,就是对意识的把握罩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圈。当然,模糊意识并非把人带进一个迷惘的境地。有时,在老师的启发下,学生也会出现一点“顿悟”,就像在无边黑暗中突然闪耀的一点火星。这种“顿悟”也是来自对模糊意识的抽象、扬弃之后所获得的一种整体感受。往往这样,模糊性的思维方式经过一番比较、选择和加工以达到表述精确的表达效果。自然,语言在语音、语义和语法等方面都带有强烈的模糊性特征,但它却能准确地表达思想。文学家运用模糊语言进行描述,足以准确地揭示社会生活本质和人的复杂心理,甚至在描摹景物时也会传达出一种难以想象的情境。鲁迅的《药》中有这样一段:“微风早已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如果硬要将“微风、枯草、声音”等具体事物都“落到实处”地——做出解释。就会冲淡整体意境的美,破碎了朦胧、完整的“模糊性”。在这段文字里,这种模糊性就是整体和谐的美,是不能肢解和分割的。
  模糊性是学生学习课文对知识融会贯通的关键。模糊寓于明晰之中。贯穿于认识的过程之中。准确的判断不是绝对的,只是模糊程度较浅而已。因此,明晰、精确的认识是有条件的,相对的。中学语言文学的教学也不例外,有些典范性的文章,经过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更长的历史的咀嚼,读者在理解和认识上还是千差万别的,正所谓“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教师也只能根据《语文课程标准》和文本的具体语境做出相对地阐释,学生也只能在课本上列出的几种理解方法中,选择其中之一作为答案。比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主题,在课后练习中列出了三种理解方法,本来都是可以的,但有的学生就把它当作一道有标准答案的选择题来做,非得要老师给出正确答案不可,这就有悖于语文学习训练的要求了。
  从信息接收、思维分析和语言表达等基本环节来看,人的认识活动的有效性、多样性、深刻性并非单纯来自明晰、精确的认识形式和语言表达方式;相反,模糊性理解和表达在交往活动和学习交流中,具有广泛性、完美性和高效性等特征。它不仅使人与人之间彼此快速沟通,而且能够有效地引起对方表象的集合,赋予认识或表达的丰富性、生动性。《祝福》中的鲁四老爷“可恶——然而——”四字几乎是他出场的全部台词,是反映一个卫道士底气不足的没落?还是表现其麻木不仁?或者对此不屑一顾?对这两句的理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应该说,对鲁四老爷这样一个形象(包括语言的完整性)在认识和把握上保持模糊性,要比清晰、准确地选择好得多。据说毕加索家中遭窃,警察让他和保姆凭记忆各画一张窃贼的像。但最后根据保姆的画像抓住了窃贼。这是为什么呢?毕加索画的窃者是经过艺术化了的窃者,这个窃者神情、甚至灵魂都透着一份窃气。它几乎适应于所有的窃者。而保姆画的只是这一个。所以,艺术的模糊性常常要比明晰、精确的认知更有价值和蕴涵。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中有一句:“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对这一句的理解,所有的资料都会告诉你:这是文眼,有什么什么写作背景、什么什么深刻含义,于是学生一条一款的记下来以对付考试。恐怕朱自清先生也自愧——我为什么没有想到那么多?
  因此,人们对于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对象进行清晰、准确的解释,只是相对于认识的时空框架而言的。尤其是当认识对象包括主体自身时,主观和客观因素融于对象之中,要想对它做出明晰、精确的描述,就更为困难了。对于现实对象来说,不同程度的模糊描述是不可缺少的。
  读文学作品,你就像在作品所描绘的生活环境中生活过。所接触的一些人。不是简单的人名符号。你相信他(她)在世界上曾真实地生活过,有自己的成功和失败、欢乐和痛苦,有丰富复杂的思想感情和内心体验,像你在生活中熟悉的任何一个人一样有着独特分明的个性。你不会把别人混淆起来。对这些人的感受,他(她)既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又是一个模模糊糊的群体。往往如此,人物性格在冲突中愈是高潮愈复杂,模糊的空间就愈大。好的作品在风格、结构、人物描写等各个方面都是既有清晰的一面,又有值得咀嚼的模糊的一面。强烈、悠远、艳浓,淡雅,都要讲究适当的分寸。何时该放、何时该收,何时该扬、何时该抑,都有个分寸问题。这个“分寸”,是绝无精确的刻度和严格的度量来衡量的。增之一分则长,减之一分则短。这其中的“模糊意识”自是妙不可言的。
  模糊性理解和把握作品内涵以及人物形象等。对于中学生整体感知文本,融会贯通。从而在阅读中发现和再创造,具有积极的意义。这是我们中学语文教师必须给以足够的重视和认真实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