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在线阅读

 

序 卷 动乱前的和平生活 第9章 遗迹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的心路历程之二)

  和金·斯沃分手以后,十二月十九日,我来到了东方山脉南端的拉瑞斯山谷中——马克涅斯就长眠在这里。为什么他要选择这个地方作为安息之地呢?我隐隐约约想到了,但是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拉瑞斯山谷,其实只是一个半包围的谷地,在它北侧,翻上一座两人高的小山坡,拉瑞斯·尼古平原就尽收眼底。马克涅斯就葬在这个小山坡上,我站在他的坟墓边,目光只注视着一个地方——拉瑞斯·尼古平原上那块完全改变我人生的地方。

  十五年前,就在这块辽阔的平原上,盖亚的盟友、商业国苏纳底,和东方山脉附近的最后一个僭主政权、强大的弗拉斯沃尔,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

  那老人,我永远的师父,正好带着年幼的我经过这里,悲剧性地卷进了这场厮杀。他的背上中了两支羽箭,一边吐血一边缓慢地向冰冷的地面倒了下去。在临终前,老人断断续续地对我说:“六十年……我追寻了整整六十年,心之光究竟在哪里啊……如果,如果我没有寻找它,如果我一心钻研魔法,今天一定可以保护你的,希格……也许,我错了,它、它……”

  突然间,他用最后残余的一点气力叫了起来:“它、它一定存在!虽然……我还是相信它一定存在……它……存在……希格,你要去寻找它,掌握它,跟从它!”

  我伏在老人的尸体上哭泣,悲哀和惊惧使我的意识逐渐模糊。那次,我能够在如此凶险的战场上保住性命,可以说完全是奇迹吧。隐约的,我感觉一只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抚上了头顶,一个声音突然在喧嚣嘈杂的战场上清晰地响了起来:“怎么有个孩子……可怜。”

  而这只手,这只亲切的手,现在就躺在我的身边,在漆黑地下缓慢地腐烂着!虽然在战场上,在决斗场上,我杀死过许许多多的人,但是面对马克涅斯的坟墓,我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怖。我在颤抖,从心底产生的凉意,弥漫到四肢百骸。我的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嘶哑的哀号。如果有旁观者,他一定以为这是哀悼亲人的悲痛吧。然而我自己清楚地知道,那是恐惧,对漆黑死亡的恐惧……

  沧海桑田,大地如陶轮般疯狂地旋转。昔日的光辉荣耀,如今都变成了腐土和陈迹。苏纳底在十五年前那场战争中被彻底击垮,被迫臣服于昔日的盟友盖亚;而煊赫一时的弗拉斯沃尔,竟在不久以后的一场大瘟疫中死亡了三分之二的领民,衰败成三五个小小的村落。那位老人,就安葬在昔日弗拉斯沃尔王都郊外的公共墓地里——今天,那是卡基拉村外一片乱草丛生的荒地。

  我找到了老人的坟墓,在坟头插着连姓名和生年都没有的木牌前跪了下来——突然,我惊诧地发现,坟前竟然摆放着一朵淡紫色的萨伯丝花。

  萨伯丝,它的含意是恬静和安息,它是冬日里盛开的最美丽的花朵。我站起身,寻找献花的人,这才发现,几乎每座荒坟的坟头,都摆放着一朵盛开的萨伯丝花。远远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哼着歌谣,抱着满满一篮子的淡紫色小花,在逐一地进献。

  我走过去,小女孩怯生生地望着我。“你认识这些人吗?”她摇头。“那你……”“妈妈说,只要每天献上一朵萨伯丝花,凑够一千朵,那些人就会高兴地变成神呢。”我轻抚着她的头:“你妈妈叫你来的?你送过多少朵花了?”“不,我自己来的呀,”小女孩自豪地仰起头,“已经三百二十四天了呢。”

  一霎那,我的心中突然有火花迸现。我的思维隐约抓住了一些什么,可是转瞬即逝,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物,究竟从何而来……

  进入卡基拉村中唯一的饭店兼旅馆,我点了一盘浇帕萨尼汁的烩肉。几乎所有食客都转过头来看我——而我,虽然不是一个奢侈的人,却一直很看重美味的饮食。作为一个雇佣兵,这大概是非常要不得的缺点吧。

  人们的好奇心,很快就被我整齐的服装、擦得锃亮的软甲,以及悬在腰间的钉锤所击败。虽然现在看来只是一个乡下村落,可它的前身乃是辉煌的弗拉斯沃尔之王都,这里的人们,比较起其它许多地方的住民来,要更敏锐,能够更清楚地判断出,什么样子的人还是不惹为妙。

  烩肉端了上来,我切下一小块尝了尝,皱皱眉头:“没有产自紫森林、上品的精灵之吻吗?”

  “啊啊,您真是行家,”服务生略显尴尬地笑笑,“当然啦,我们这里曾经是弗拉斯沃尔的王都啊,不可能没有上品精灵之吻来调配帕萨尼汁的,可是因为点这种汁的客人太少,距产地路程又太远,所以……”

  老板走了过来,打断服务生的话:“货卖识家。我亲自调配帕萨尼汁已经三十年了,我用普通精灵之吻和一般厨师用上品调配出来的,滋味相差微忽其微,想不到您竟然能够尝得出来。我们这里的价钱本来就便宜,既然这样,再算您半价好了。如何?”

  我摇摇头:“不用。”“不,既然您能尝出来……就这样说定了,多一个第纳尔我也不收。”久闻此处民风淳朴,看来确实不假。

  可是,当我吃完烩肉站起身准备付帐时,却有一个小个子年轻人走了过来:“您是远道而来的吧。我们村子后面的山路上,有一处古魔法使留下的遗迹,只要一枚银币,我就带您去看。怎么样?”

  这家伙,一定看到钉锤,误以为我是魔法师了。“没兴趣。”说着话,我自顾自向柜台走去。可是那家伙竟然跟了过来:“真的,非常神奇呀。是古魔法使安德鲁斯阁下的遗迹,绝对值得您跑一趟去看看。而且不远,才两里多地……”

  安德鲁斯?这个名字终于使我停下了脚步。我不正在寻找安德鲁斯的魔法杖吗?也许这个所谓遗迹,能够提供一些线索吧:“真的?那……好,我就走一趟。”

  虽然确实不算远,但也根本不止两里路。一路上,小个子的嘴就没有停过,从村子的历史,直到村中最好的厨师并不是饭店老板,等等等等,说个没完没了。终于走到了,我看见,那是山路边一块比较平整的石板,宽窄大约都是一臂,而厚度是一指。在石板旁边,立着一块刨光的木牌,写着:“伟大的古魔法使安德鲁斯之遗迹”。

  我走近去仔细观察,还用手轻抚这块石板,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到最后,竟然笑了起来:“喂,这就是牌子上写的——不,是你所说的‘安德鲁斯的遗迹?’”“对啊,”小个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骗局被揭穿的恐慌,有的只是失望和不安,“这是我祖父告诉我的……”

  “怎么证明呢?”“证明?牌子上写着。而且祖父亲口对我说过……”“喂,起码也要有安德鲁斯的签名或者印章为证吧。”虽然我并没有见过安德鲁斯的字迹,更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印章。“这个……您难道让他刻上‘安德鲁斯到此一游’吗?”小个子似乎很委屈的样子。

  “是啊,是啊,安德鲁斯走过许多地方,也许他曾经坐在这块石板上小憩过——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从这块石板上,我连一点魔法力也感受不到。你带我来就是看这无中生有的东西吗?”

  “您听我说,去年大魔法师尼尔斯阁下也曾经来看过……”“哦?他说这确实是安德鲁斯的遗迹?他有没有写下证明书然后盖章?”我打趣对方。小个子急忙说:“不,他没有……可是,他在这块石板上站了整整一个下午,还对着天空做了许多手势……我也看不懂。然后一句话不说,付给我两枚银币就走了……”

  “哈哈,你竟然赚到两枚银币,”我重新低下头来审视这块不起眼的石板,并且弯腰想要把它翻过来。“没有用的,”小个子阻止我,神色有点尴尬,“早就有人干过了,甚至连下面的泥土也翻开了很深,可是没有……”

  “我先问你,”我盯着他,“除了你刚才说过的大魔法师尼尔斯外,有人相信过你所说的话吗?”“村里很多人都相信……”“外来的呢?”小个子耸了下肩膀,一副“他们全都是傻瓜”的神情。

  我拔腿就走。小个子追上来:“这个……您虽然不相信,但它确实存在……这个,钱……”我哼了一声:“我要是不给呢?”“你、你……你不要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村民呦,我也会魔法……”“是吗?”我伸手去摸腰间的钉锤,“比试一下?”

  小个子“嘿嘿”地笑:“不过一枚银币嘛。您如果是个普通的魔法学徒,未必能打得过我;您如果是上级的魔法师,不会为了这点小钱就和人动手的吧。”我又好气又好笑,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银币来扔给他:“你又成功了一次。我倒想看看,你这一辈子里,会有几个人相信你的话。”

  回到卡基拉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了。我在旅馆订下一间屋子后,就又去老人的坟上祈祷了一番,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吃过晚饭,躺在床上,我又一次失眠——干脆什么线索都没有也算了,竟然会有这样无稽的事情发生,而我竟然有一刻是如此的兴奋。“并不确定的希望,不要当它是希望。”马克涅斯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苦苦一笑,出门到柜台上要了一瓶酒。

  “今天晚上夜色很美,村北的那片树林在夜色下会更美。反正睡觉还早,您可以去走走。”老板这样对我说。于是我一边饮酒,一边向村北走去。

  夜色下的树林,果然静谧而且美丽,那种安祥的态度,使我又想起了那位老人。旅馆里自酿的酒很可口,可是后劲实在大了一点,我才刚喝完半瓶,就已经有点头晕了。

  我在树林边上小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向旅馆走去。走着走着,夜色越来越黑,头也越来越是昏沉。朦胧中,我突然发现这并不是回旅馆的路——这是上山的路呀,再走一里多地,就能到达那所谓“安德鲁斯的遗迹”了。也好,我在心中默默想着,那是多平整的一块石板,不如就躺在上面睡一觉吧,也省得天黑酒醉,一旦迷路就糟了。一边想着,一边沿着山路继续前进。终于,夜色下那似乎泛着淡淡青色光芒的石板出现在眼前。

  啊,在这样的夜色下,轮廓还能够如此明显的,一定是苏基斯岩了。这种岩石,据说是上次“千年战争”的时候,被魔法师用强力的火炎和水波两种魔法都击中过,从而变异了的一种花岗岩。也许就因为这样,村人才会以为它是具有魔力的,从而往安德鲁斯身上强拉吧。

  不对,我突然又想到,这东方山脉不正是苏基斯岩的原产地吗?村人不可能没有见过其它的这种岩石吧。我无奈地一笑,明知是无稽之谈,为什么心中总存在着一线希望呢?

  那石板还在前面,我已经走了很久,它一直在我的视线中,不远离,却也无法接近。这就是酒精的功劳了,我扔掉已经喝空了的酒瓶,定一定神,看准方向继续走去。

  然而,我并没有在原地打转,可我就是无法接近那快石板——莫非,在它上面,真的蕴含有什么神奇然而我无法感应到的力量吗?才一用脑,酒意上涌,更加的昏沉。我就这样向着一个方向,迷迷糊糊地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那块石板早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了,在我的身边,只有密密层层各种各样高大的落叶乔木。天边已经露出了一线曙光。天哪,我竟然在酒精的驱使下胡乱走了一夜。我在一棵树下坐了一会儿,然后通过阳光和树干上的年轮,看准了南方,一直走下去。

  大约当黎明刚刚过去,阳光照满了大地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森林的边缘。这时候,很幸运地碰到了一个旅行者:“请问,往卡基拉村怎么走?”

  “一直往西。”旅行者的态度非常友好。我谢过他,才走了几步,他突然又在后面叫了起来:“建议你的方向稍微往北偏一点,这样黄昏的时候就可以在图伊萨尔村过夜,明天一早还可以搭驿站的马车……”

  我愣住了:“卡基拉村……距离这里还有多远?”“不太远,”旅行者笑着说,“明天一早在图伊萨尔搭上马车,走两天就能够到了。”

  我完完全全愣住了……

  三天后的黄昏,我回到了卡基拉村。当夜,再次喝得醉醺醺地去找那块神秘的石板。我在石板上面睡了整整一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第二晚、第三晚,仍然如此,这使我不由怀疑那一晚的奇遇,是另有其它神奇的原因所致。连续三天的大醉,使我的面色变得铁青。走在村中,村人都用疑惑和警惕的眼神望着我,似乎我立刻就会因酒精的积聚而疯狂,放火烧他们房子似的。

  我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我必须赶往艾尔帕西亚,去会我的同伴们。付清房钱以后,我上了路,村人们也都似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在途中度过了新年,一月十日,我准时进入艾尔帕西亚——被称为“无法者的天堂”的城市。这座城市在鲁安尼亚东方,据说没有穷尽的龙之沙漠之入口。进入沙漠后不久,就可以看到一片广大的绿洲,然后就是这座奇特的城市。

  这是一个没有秩序而又天然秩序井然的地方。各国,甚至各种族的亡命者汇聚于此,他们选举出五人议会来管理城市。议会的管理条文非常简单,即不保障外来者的生命和权力,而禁止一切内部私斗。一个外来者,当你凭籍自己的力量,或者议会及其它高地位住民的认同而成为城市一份子,你所有在大陆其它地方造过的罪孽,都将在此地被遗忘。这是一个唯力为视的城市,但与外界的猜想不同,它非常和平和安乐。

  进入城市西门,我立刻感受到无数亲切的目光。艾尔帕西亚因为其住民的属性,历来就是雇佣兵的主要聚集地,而马克涅斯,曾经就担任过五人议会之一的人类议员——虽然知道我是他徒弟的人并不多,但在这里,半数以上的住民都认识我。

  走进约定的地点、城北名为“我们胜利”的酒吧,我一眼就看到了被人们簇拥着的斯威特。几乎同时,斯威特也看到了我。他满面红光地扒开人群,向我冲了过来。

  我们拥抱,然后再次被人群淹没。“希格,斯威特他……”有人在叫,但被斯威特打断了他的话:“闭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头儿说!”

  “什么?”“头儿,你太伟大了,”比我高半个头的斯威特,好象想要把我抱起来,“你知不知道在玛多伊娜平原上,咱们一起干掉的那个魔法师是什么人?”“那个擅长雷电魔法的?他是……”“他就是元素魔法师克利根·萨多瓦呀!早知道咱们应该要求更多的酬劳!”“就是那个据说最有希望成为新的大魔法师的克利根·萨多瓦,被称为‘雷神’的那个人?”

  边上喜欢起哄的人们开始高呼:“没有职业的希格干掉了元素魔法师克利根·萨多瓦!他是个天才!万岁!万岁!”我挥挥手,制止他们胡言乱语。“我们在祝贺你呀。”“想祝贺我就取最上等的勒度酒来,空口嚷嚷能让我高兴吗?”

  酒很快送上来了,斯威特拉我坐下,我们干了一杯。“这一杯是祝贺你的,头儿,”斯威特帮我把杯子斟满,“第二杯要你敬我,祝贺我……”“哈哈,”我猜到了他要说些什么,举起杯子来,“遵命,元素魔法师斯威特·哈克先生。”

  斯威特把酒一饮而尽,整张脸都泛着红光:“我通过了,那么艰难的测试,我一次就通过了!去年一年,一共只有两个人晋级为元素魔法师,一个是我,一个是鲁安尼亚的斯库里·亚古——你猜他的任务是什么?是进到紫森林去取紫月草!鲁安尼亚还在安排这种简单到好象儿童游戏一样的测试,我看很快魔法王国的头衔就要让给我的祖国托利斯坦了。”

  “是吗?”我本人并不赞同斯威特的观点,不过对于一个半醉的家伙口出狂妄之言,也并没有什么反感,“给我谈谈你的测试?”

  人们再度围了上来:“斯威特——啊不,现在是哈克先生,他一直不肯说呢,要等你来再讲……”斯威特站起来,摆摆手示意人群安静,然后清清嗓子:“这项测试任务,从两年前公布以来,一共有十四个见习魔法师去尝试完成,结果死了十二个,另外两个重伤。你们也许不知道,两年前托利斯坦的北方出现了一个野蛮的兽人部落——大概是从兽人领地或者别的地方迁来的吧。他们的首领叫做彼特,传说是兽人王刚哈克麾下的大将……”

  “怎么?他们向托利斯坦进攻吗?”我问道。“那倒没有。据说彼特得罪了刚哈克,带领族人来投奔托利斯坦。可是,人类的世界怎么能够收留兽人部落?好在教皇大发慈悲,对他们的首领承诺,只要交出人质,就可以住到斯莫里谷地去……”“那个连草也不长的荒凉谷地?”“对啊,对待兽人已经算很优待了,可是彼特竟然不同意。要是出动大魔法师或者圣骑士团剿灭他们吧,又怕大材小用被别国嘲笑,反正他们也并没有向城市或者乡村进行侵犯,所以就作为晋级元素魔法师的测试啦。”

  我的心底掠过一丝不快,并且发现人群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兽人悄悄走开了。斯威特却根本没有察觉,依旧兴高采烈地讲下去:“那个彼特真是厉害,低于四十格雷的魔法攻击对他根本无效——这时候,我想起了头儿的策略,我雇佣了两名弓箭手……”

  我正想用什么办法打断斯威特的话,突然城南皮具匠彭卡的小伙计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布隆姆菲尔德先生,弗莱先生和侯沃先生要我带信给您,他们说在南门外等着您,请您马上去……”

  “那两个家伙要干什么?”被打断话头的斯威特,脸上刹那间闪过一丝不快,“约好了在城里见面的呀,叫他们进来呀。”“他们说,他们不会进城,要布隆姆菲尔德先生……”“不会是把钱全花光了,没脸见人吧?”斯威特“哈哈”笑了起来,“看在是同伴的份上,就出去接他们进来吧——各位先别离开,等我回来继续讲。今晚的所有酒钱,我和我头儿全包了!”

  人群欢呼,而我正巴不得赶紧离开,于是立刻站了起来。

  弗莱和侯沃是来向我告别的。弗莱呆坐在城墙边,一声不吭;侯沃严肃地轻声对我说:“头儿,我们要走了,我们要去山地国莫古里亚,以后再不会进入有人类居住的城市或者乡村。”

  “怎么回事?”从他们两个的表情上面,我发现事态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我们的家乡……我们的村庄被毁灭了……凶手是卡兹鲁的部队。人类杀光了我们的族人,我们的母亲……”

  “我很难过,可是你……”我按住侯沃的肩膀,“你们不会因为这样就憎恨人类吧……这只是一个偶然事件……”

  “不,不是偶然的!”弗莱在边上叫了起来,“我们不是憎恨人类,而是憎恨我们自己!”我茫然地望着他。侯沃喘口气,继续轻声说:“你还记得那场战斗吧,在玛多伊娜平原上,卡兹鲁和尼里安的战斗。多少年来,这两个国家保持势力均衡,夹在它们领土中间的我们的故乡才能够平安无事。这次,卡兹鲁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他们进入尼里安,一路烧杀抢掠,我们的村子也……”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突然明白他们要离开的原因了。“那场战斗,”弗莱在边上又叫了起来,“本来还是会以和局终了的啊,如果不是头儿你……不,如果不是咱们杀死了元素魔法师克利根·萨多瓦的话……”

  侯沃弯腰,把一袋金币放在我脚边的地上:“头儿,和你在一起,我们都很快乐。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整个人类的错。错的,是我们兄弟,兽人本来不应该和人类接触太密切的……”

  “喂,你们……”斯威特在一边生气地叫着,但被我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你们想去莫古里亚?进入莫古里亚山地的道路很难通过……”“没有关系,我们会飞……”“褒曼尼尔是一个暴君……”“但,终究和我们一样都是兽人……兽人,就应该和兽人在一起。如果我们知道去兽人领地的路,我们甚至会去投奔刚哈克。”

  侯沃勉强地对我一笑,转过身去。弗莱也站了起来,似乎是急于离开我们似的,振起了翅膀。斯威特的脸涨得通红,但不再是先前的兴奋,而是非常生气:“这帮兽人不可理喻!”我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胡说八道。

  目送弗莱兄弟的离去,我的心,突然间感觉象冰块一样寒冷。虽然他们说不是我的错……可我真的不该对此担负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