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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楼底下有一群不知在搞什么活动的学生。或许得准备文艺演出,抬着几大个纸箱,放着花花绿绿的纸和彩带停在空地上。在等待老师吧,无所事事地闲闹着。于是等政颐头转过去再转回来,居然看到这一群学生开始玩起了“我们都是木头人”的游戏——或者又叫“红灯停绿灯行”?总之就是那个在全国青少年的童年时代都曾出现过的,对方没回头时就向他靠近,而回头来时就不能动的游戏。政颐把手指按进柔软的头发里,半天后还是没有想出足够肯定的称呼。

  反正就是这样的了。

  输了猜拳而要当警察的一个男生朝墙站着,游戏开始后,参加游戏的人便或谨慎或大胆地朝他移动,不参加的就把纸箱盖上坐上去旁观。

  男生最初几次回头,都没有抓到正在跑动的同伴。

  随后他将时间拉长,果然有人受此麻痹,逐渐放心抬腿走去,便让正巧喊着游戏口号的男生回头抓了个正着。

  虽然是很简单的游戏,却也要考验到心理啊。

  耳边传来这样的话语。

  “一,二,三,木头人!——”

  笨哪,一个被抓了。

  “一……二……三……木……头人!”

  这次没人上当么。

  “一二三木头人!”

  都开始警觉起来了。

  “一二……三头人!”

  诶,又被捉住一个。

  政颐揉了揉眼睛,脑袋往窗台上靠近了些看过去,头发被太阳晒得暖暖地像一蓬刚收割的草。

  大概是受了这个的影响,夏政颐在随后的浅睡里做起如下的梦。

  看不清是路还是草坡,在梦里被忽略了这个要素,只是路的这端和那端依旧望不到。随后政颐发现前面站着一个背朝自己的高高的浅黄色木头人。是像《爱丽丝漫游仙境》中那个木头人般的样子。政颐朝它走过去。木头人也跟着走。政颐加快了脚步,木头人也同样。

  最后政颐开始奔跑起来,没想到对方跑起来也毫不怠慢。

  总是维持着这样的距离。

  不对吧游戏规则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要跑开呢。为什么不回头。

  你应该回过头来,不时地回过头来逮住正在靠近的我才对啊。喂我在不断地动作着,走着跑着追过来地动作着,你随便回头就能抓到我了诶。

  正确的游戏方法不是这样吗。

  我错了吗。

  也知道所谓梦不过是人的部分大脑细胞不愿安分罢了。科学的理论能把什么都筐架成规矩的方块。码成堆后,挡下四周来风。

  做着梦的那些脑细胞,也是一部分的自己吧。那么也正是因为梦境,才会明白原来有这样一部分的自己,比现实中要软弱,比醒来时要幼小,比嘲讽地弯着嘴角时要压抑比决绝地关上门时要犹豫。

  这样的一小部分自己,只在其他同胞们都睡着后,才悄悄地说出自己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回过头来。

  是我错了吗。

  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高一学生社会实践于今天揭开帷幕。出发前还特地开了个动员大会。正副校长及教务主任都出来说了话。哪里传来的消息说这是学校策划的一项重要活动,并打算保持下去以后每年都将新一批学生送去“锻炼”。而有人上网搜索了一下“静水县”后便开始疯狂准备包括零食、防虫水、手电筒、卫生纸等物品,并且急喉喉地向他人传言着说“很苦的!那里!电视也没有哦!”让还沉浸在“四天三夜自由行”幻想中的妄想者清醒了不少。

  但读书时能够和同学们一起去外县吃住几日,无论会遇到怎样的麻烦,依然无法改变这件事美好的本质吧。

  夏政颐在出发前回了次家准备行李。当天夏圣轩也在。政颐已经在之前听说了他将跟随自己班级出发的消息。

  政颐妈妈还在担心着儿子的眼睛,可又不忍明说,只好反复说着“不参加不行吗”“退出的话没关系吧”“你要当心啊妈妈实在是”。政颐跪在地上将衣服塞进包里一边说“没什么”、“不要了”、“我知道”,又问“牙刷给我吧”。

  这时就在卫生间门边的夏圣轩听见了,抽出政颐留在家用的牙刷走去给他。

  政颐接过来。

  “那牙膏你们就用一管吧。”政颐妈妈说,“没必要带两个。”

  大约有十辆巴士组成的车队缓缓地开出了学校大门。为了赶时间出发得很早,四点半就集合,五点十五分开动。天完全还是幽蓝色的,月亮也很清晰。可正因此,学生们的情绪都越加亢奋。已经有人忍不住在巴士上发起了零食,做老师的还想打瞌睡,干脆不管。

  夏圣轩坐在四班的巴士里,第一排走廊右侧,和走廊左侧上的四班班主任一起,带上了“管理者”的隐形袖章。只是坐在巴士里的其他人没这么想,自从夏圣轩出现在集合的队尾时,便有种特别的气氛在人群里流传起来。依然记得他的人马上将他和夏政颐联系到一起,于是以女生为主打的“诶诶”“咦咦”声便愈演愈烈。

  蓝策用余光扫了扫坐在自己旁边的夏政颐——上车后一直望着窗外的脸根本看不见什么。

  想起了政颐在教室里一贯动作。“真是个看风景癖”。蓝策注意又回到手中的游戏机。

  “呐,那个,那个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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