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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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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俱隆花园出来,外面的雪已经没过了脚面,大街上所有的车都堵死了,每一个交通工具都寸步难行。陈寻茫然地走在人行道上,鹅毛大雪几乎蒙住恶劣他的眼,眼泪和雪花凝结在一起让他看不到前面的人影,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脚步胡乱地往前迈着,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方茴。 当陈寻在大街上疯狂地寻找方茴的时候,方茴也在另外的街上走着。 从W大出来她回到了F中,她先去找了当年他们刻字的树,名字还在,字迹也还在,因为钥匙不太好用留下的锯齿状凹痕都还在。方茴哭了出来,她重新用雪掩埋起了这些,他们还是分开了,永远地分开了。 后来她又去了高中部教学楼,学生正在上课,楼道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各班老师授课的声音。从后窗户她看见了侯老师,她还是用女孩般的语调讲着课,只不过左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听说是结婚了。往前面走她又开间了刘老师,他还是不停地“这个捏”,底下的同学也还是不住的窃笑。顶层依然是高三年级,李老师还是带A 班,正强调着月考的重要性,学生在下面闷头坐着,一片愁云惨淡。 恍惚间方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高中的时候,一会林嘉茉就会来找她上厕所,中午赵烨会去拿饭,乔燃会掏出纸巾擦桌子,而陈寻则会拉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回家。 但是不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校园里一切都没有变,但她已从坐在教室里变成了站在教室外。方茴慢慢蹲坐在地上,她的双肩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地上,连成一片绝望的水渍。函数与文言文、摩尔与ABCD的声音吞没了她无法抑制的哭泣,冬日寂静的楼道里,只留下了一个悲伤的孤独身影。 从F中出来,方茴顺着每次和陈寻一起走的路,独自走回了家。一路上她一直想着和陈寻经历的那些事。一起张贴的板报,在东华门城楼下的呼喊,医务室里的凝视,表白心意的纸条,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回答是与不是说出喜欢她的电话,玻璃丝编的手链,反着穿的校服,贺卡和河马牛的玩偶,署名石和贴着银色桃心的拨片,她家楼下第一次牵起的手,春游时买的吃的,游行时画的标语,红色的集体舞T恤,破碎的米链,地坛天桥上血色的拥抱,1999年最后一天的初吻,耐克杯的比赛,为她写的《匆匆那年》,高三后黑色的分离,逃课去医院看病,德芙心语巧克力,散伙饭那天唱的《信仰》,申奥成功在长安街上飞奔的单车,青龙峡前的篝火,军训时的子弹壳,十一六天的一封邮件,学校里的争吵,最后的分手…… 每一件事曾经都那么清晰,但现在想起来又那么模糊,方茴无法抓住任何一点的过去,更无法想象一丝一毫的未来,她只能走在满天飞雪中,肆无忌惮地尽情流泪。 2001年大学这个节气,在北京真的下了一场大雪,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疯狂的堵塞,就像方茴和陈寻的心一样。他们哭着漫步在城市的两处,最终走向了不同的地方。 5) 陈寻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他没有坐车一路走了回去。长久的迈步和风雪的吹袭让他本就悲伤的心更加凄凉,他混沌地往前走,直到走到宿舍楼面前,看见沈晓棠和一个与她一般高的雪人立在一起,才愣愣地停下了脚步。 “你看……这个雪人漂亮么?”沈晓棠的脸被冻得通红,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我一个人堆的……堆了好几个小时呢。” 陈寻慢慢走了过去,他看见雪人圆圆的肚子上写着他的名字,沈晓棠指着说:“这个是我刚写上去的,被别人看见会很不好意思……因为真的很想你,不知道你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老大刚才来陪了我半天,被我轰上楼去了。其实我很想让他陪的,但又觉得万一等不到你,被他看见多没面子啊!所以我……” 陈寻没等沈晓棠说完就一把抱住了她,还有一丝暖气的身体和女孩淡淡的清香消散了陈寻的疲惫与心伤,他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就像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家一样的大哭。 沈晓棠趴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一个男孩号啕的声音,陈寻的胸脯一颤一颤的,每一下都让她心惊胆战,她不知道陈寻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居然会痛苦成这个样子。沈晓棠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慌,她紧紧扣住陈寻后背,沉沉地说:“好了……都过去了……都忘了……” 十一点一到宿管的大妈就和平时一样从门里出来观望,她看见抱在一起的陈寻和沈晓棠,皱皱眉头喊:“嘿!到点了啊!到点了!进不进来?不进来锁门了啊!” “十一点了……我得回去了。”沈晓棠刚起身,又被陈寻一把拉住抱进了怀里。 “别动。让我再抱会儿,就一会儿……”陈寻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声音中甚至有了哀求的意味。 “嘿!说你们俩呢!进不进来啊!这还下着雪呢!差不多了吧!”宿管大妈喊得更大声了。 “喂,叫咱们呢,你不进去可真就回不去了。”沈晓棠趴在他怀里说,而陈寻就像没听见一样,仍旧沉默地抱着她。 “我关门了啊!待会甭来敲门!敲也不开!有毛病!”大妈气哼哼的用铁链锁上了大门。 “得。这次你是真没地儿可去了!”沈晓棠抬起头,看着还挂着眼泪的陈寻开玩笑般地说,“怎么办啊,我也没办法收留你,要不我们出去刷夜?” 陈寻松开沈晓棠,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庞,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你干吗呀?再不回去我也得被锁外头了!”沈晓棠惊讶地跟着他说。 “咱们出去住。”陈寻静静地说。 沈晓棠一下子懵了,恍惚间就这么被他拉着,一路走出了校门。 有需求就有供给,为了满足学生情侣的某些特殊要求,基本上每个大学旁边都有一些小旅馆。房间简陋,设施不好,价位不高,不过反正来往的人也都不在乎这个,只要有床就行。 陈寻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但是邝强是常客,他又特别爱说这事,所以陈寻能经常听他说一些,比如哪家的暖气好,哪家的厕所不味儿,哪家是行楷的被褥干净等等。 陈寻照猫画虎带着沈晓棠找了一间听过名字的旅店,进门的时候两人都有点尴尬,老板看惯了这样的场景,问也不问就给他们开了一个房间,打着哈欠说:“身份证。” 沈晓棠什么东西都没带,慌乱地抓住了陈寻,陈寻倒是带着,却不知道要身份证干什么用,犹犹豫豫地说:“她没带……要身份证干吗啊?” “住房登记!公安局要求的!”老板抬头瞥了他一眼说,“有你的就行!” 陈寻脸红着把身份证递了过去,老板在一个本子上记下来说:“316号房间,往里面走,洗澡水现在不太热了,凑合点,喝开水到前台来拿暖壶。明早12点前退房,过时算两天。” 陈寻不再多说,接过钥匙拉着沈晓棠往里面走。房间是标间,但很小,两个单人床就占了不小的地方,他们只能各坐在床上,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睡觉?”沈晓棠嗫嚅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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