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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愣了一下,随即又高兴了起来,她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也不问我是谁,只是淡淡地笑着。我十分尴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是像木桩似的站在原地。几秒钟之后,她眨了眨眼睛,说:“哦,谢谢你,我还不知道呢。”

  我当时觉得特别自豪,觉得自己的存在很有价值。脸红红的我受宠若惊地看着她。该怎么办呢,请她喝奶茶或者送她回家?两个人正这样傻站着的时候,三个小孩互相追逐着从巷子里蹦了出来,其中一个胖小子停下来看着简洁,说:“姐,我踩到泥坑了,鞋子脏死了,可我明天还想穿,妈叫你帮我洗。”

  简洁点头“哦”了一声,理了理额发,回头对我轻轻地说:“抱歉,我得回家了。”

  她捧着编织袋,低着头走进那条巷子,很快就隐入黑暗中。此时已是初秋,天黑得比较早,有几只蝙蝠在空中来回盘旋,我站在冷风中有些失落。以前看过一部蛮老的电影,《喜剧之王》里尹天仇对柳飘飘喊道:“我养你啊!”

  现在我就很想让她开心一些,以后我要养她。可是这现实吗?

  我仅仅和她说过一句话而已,她都懒得问我的名字。

  我正要转身往回走,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住了我的裤脚。我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狗蹲坐着仰望着我,吓得我跳出几步远。那狗也吓了一跳,嗖地站起来,但仍然安静地看着我。我认出是简洁家的傻狗,好感顿涨,掏出一块牛肉干丢了过去。那只傻狗嗅了两下,羞答答地叼了起来,颠着小步跑回家去了。

  我爸说编织社会人际网必须不拘一格,正如水泊梁山愿意收留小毛贼时迁一样,现在我终于认识到了他的高明之处。唐明煌虽然行为龌龊,但确实是有些手段的,仅一个多月,他就将兆宁镇的闲散小混混结交遍了,整天在街头聚众闲荡。

  据我认识的一个家伙讲,唐明煌与其他败家子不同,不是普通的散财童子,是那种擅长向头脑人物靠拢,令自己的地位迅速爬升的角色。不过他还是保持着一个人渣的本性,刚刚立足就和某女生在实验楼里亲热,逃课打架之类的勾当更是一桩接一桩。对此我视而不见,反正与我无关,像他那么精明的人也不敢轻易在我的头上动土。

  章鱼那厮也开始他的初恋了,对象不是那个陪伴了他多年的小邻居,而是一个从外镇考进来的女孩子。那妞长得还算乖巧,小鸟依人的,走起路来夹着两条腿,扮淑女,章鱼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给出了一个不太文雅的评价:“装,瞧她装那样儿,我法眼一开就知道她是一个妖孽!”

  “为什么?不是挺可爱的吗?”

  章鱼撇了撇嘴:“据我目测她居然有30B,小小年纪,成何体统!”

  30B?当时我就蒙了,以为这是铅笔型号的术语,经过章鱼的一番比画,我才明白30B的含义。章鱼甚为博爱,决定拯救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与她一起经历这提前开始的青春期,于是,便大义凛然地和她勾搭起来。按照国际惯例,他们先是以兄妹相称,然而兄不尊妹不悌,索性抛开“兄妹”的幌子,两人你侬我侬,半推半就,最后终于有情人成眷属。他们经常在我面前卿卿我我,说一堆海誓山盟的情话,那个早熟妞最爱念叨的话就是“如果爱,请深爱”,酸得我牙疼。

  正是因为眼见这么多龌龊的事,我才忍着不去惊扰简洁,与她在一起必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不想在不恰当的时间去玷污它。不过我可以和她说话了,放学后我和她一起走,聊各自班级里发生的事情。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看得我心猿意马,但我不敢流露出一丝暧昧,努力做到不扭捏不谄媚。

  章鱼放学后也去送他的早熟妞,为了不被双方家长发现,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有一次章鱼被联防队拦了下来,他们怀疑他是跟踪妇女儿童意图不轨的小流氓。章鱼十分愤慨地责问道:“你跟踪简洁两年都没被抓,他们凭啥抓我?”

  “就是!凭啥以貌取人!”我也跟着义愤填膺,于是章鱼就不说话了。

  兆宁镇的街头常有一些与我年纪相仿的二流子在溜达,其中还有我小时候的玩伴,以前我们一起玩游戏、踢球,一起抄作业、讨论某道高深的数学附加题。此时他们叼着香烟谈笑风生,对女孩子吹口哨,扬言要教训某个人,看到我以后仍然会热情地打招呼。我原本是他们中的一员,像一个自我陶醉的小流氓一样被人敬而远之,被人嗤之以鼻。我的心底有一块极其柔软的地方,为了让它不被污染,我宁可保持冷清与孤单,也不愿意让它的周遭污秽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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