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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陈浩的确与简洁走得很近,他是土生土长的兆宁镇人,最近,每天傍晚他都与简洁一起回家,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显得十分亲昵。简洁以往平静如水的脸上开始浮现一丝笑意,淡淡的,任谁看了都会动心。路上尽是放学和下班的人,还有不停鸣笛的车辆,陈浩将简洁护在马路内侧,看上去的确像别人所说的“金童玉女”。

  简洁走进巷子里,陈浩站在巷子口目送她,正如我以前那样,而现在我远远地看着,看着别人的故事。我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很好的结局,起码她笑了,我当初努力的目标正是让她这样笑一下,不是吗?然而我不是圣人,那种你幸福我就快乐的理论暂时忽悠不了我,所以我仍然忍不住吃醋了。

  吃醋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它有三分委屈三分忌妒三分愤恨还有一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属于酸性物质,整颗心都泡在这样的物质里猛烈地冒着细泡。我难受得几乎窒息,不停地用拳头轻轻敲打胸口,这是我的“处女醋”。我终于理解章鱼的失态行为,争风吃醋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更何况我吃的是暗醋,连一个宣泄的资格都没有。

  我实在按捺不住,与卫薇聊天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问:“你这段时间和简洁怎么不太接触,是不是闹别扭了?”

  卫薇警惕地看着我,反问道:“怎么,怜香惜玉啊?”

  我立即大声反驳:“我这段时间犯好奇病,不行吗?”

  卫薇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不想接触啊,是她现在移情别恋,压根儿不愿意跟我接触了,我有什么办法!”

  我将信将疑,不过卫薇很快用事实做了强有力的佐证,陈浩在楼下等待简洁,卫薇看准时机迈步插了过去。

  “简洁,你现在回家吗?”卫薇问道。简洁稍稍愣了愣,怯怯地点头,然后摆手告别,与陈浩一起离开了。

  我在拐角处看得非常清楚,不免又喝了一坛醋,卫薇嘟着嘴巴走了回来,说:“看吧,我说得不错吧?帅哥的魅力就是大,她现在懒得答理我了,重色轻友啊!”

  为了掩饰内心的不悦,我只得咧开嘴巴赔笑,大概那模样十分滑稽,卫薇肯定觉察到我的异常,但她那么聪明,只是撇了撇嘴以示奚落。这次月考刚刚结束,考试成绩也已经公布,陈浩和简洁的成绩相当优异。如果别的男女学生走得很近,校方必然在第一时间进行人为干预,棒打鸳鸯,但陈浩和简洁显然得到特别待遇,所有老师都持着纵容默许的态度。

  我和卫薇嬉戏打闹的时候,暧昧的情愫也会看准时机蹿出来,然而她像一只狡猾的猫,在关键时刻总能轻松地从暧昧的情绪中跳出来。我也没有穷追不舍,反倒希望她这样做,因为我总是摆脱不了对双方家庭关系的忌讳,生怕惹祸上身。我妈希望我和卫薇密切交往,但我爸的态度并非如此,他私下里叫我稳重一点,特别是在这场见不得光的权钱交易的背后。现在他们在各自的位置如日中天,彼此扶持,但如果某天这场交易带来巨大的麻烦,他们便会尽量把罪责推到对方身上,所以现在就要居安思危。

  不过我爸说不能因噎废食,一旦我和卫薇一起出国留学,在国外就不必瞻前顾后,反而可以更加有效地巩固同盟关系。现在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继续和她划清界限,革除七情六欲,扮演一个道貌岸然的好青年。

  星期五下午我和章鱼在学校操场踢球,由于穿得太厚,我不太施展得开,只得让别人顶替我上。我坐在场子边,看着他们像小鸡追食似的满地飞奔,实在觉得无趣。此时一个人递来一听可乐,我扭头张望,迎面看见挺拔的胸部,哦,是冒盈盈,目光上移到她的脸上,果然是她。她在我身边蹲下来一起看球,章鱼看到她的到来,立即变得神勇无比,恨不得将场上的对手和队友都踹死踹伤。

  “你现在都不太和我说话,”冒盈盈嗲声嗲气地埋怨道。

  “我以前也不太和你说话。”我四平八稳地应答道。

  “可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呀……”

  “哦?怎么不一样?”

  冒盈盈倒是不急,她拿着一块小石子在地上划来划去,叹气道:“是不是拿了你的钱就不可以和你来往啦?”

  “是,要不然我干吗给你钱?”我拉开易拉罐上的拉环,丢进排水道的狭窄洞口里,心里却乱成一团麻。我刚刚喝了一口可乐,又听见冒盈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话,呛得我咳嗽连天,差点送了小命,她说:“我知道你那天也想要,不是吗?听章鱼说你还没谈过恋爱,果然没错,有贼心没贼胆,装什么正人君子?”

  我顿时无言以对,但章鱼就在不远处踢球,这让我的负罪感更加凝重。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以免被别人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洁来往,但冒盈盈并不准备就此罢休,她也往我这边靠了靠。我当时真希望章鱼过来把他的妞拖走,骂她不守妇道扇她一百零八个耳刮子,弄得她痛哭流涕,对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进行由里到外的深刻忏悔。可是他没有,他的目光投了过来,做了一个他自认为很可爱的鬼脸。

  “我没钱花了,再借我一百吧。”冒盈盈开口道。

  我坚决地摇头拒绝:“别做梦,一个月就五百,你如果嫌少,把上次的六百还给我,你爱干啥就干啥去!”

  她明显被我这句话戗住了,却无力反驳,她气愤地爬起来,扭着小蛮腰扬长而去。我记得我提醒过章鱼,要学会看家护院,小心墙里开花墙外香。他当时慎重地点头,像一只护食的猫一样警惕地打量周遭的同性生物,包括一条路过的公狗,他唯独忘记我也应该是重点怀疑对象。冒盈盈说她至今只给过章鱼一个人,我并不相信她的话,也无所谓此话的真假,反正我只希望她一直把章鱼哄得开心了。

  下一个月刚刚到来,冒盈盈就迫不及待地向我索要那五百块,我如数付清了,却说不清这笔钱应该冠以怎样的名头,酬金还是月薪?有了这笔钱,她每个月的生活费几乎比我还高。现在我越想越觉得荒唐,早知道就让他们俩自个儿折腾去,章鱼戴上绿帽子自然会迷途知返。

  尽管我自恃对章鱼无所亏欠,但心怀秘密的人都是心虚的,我尽力满足章鱼的一切提议,他说打球去,那我们就打球去,他说打架去,那我们就打架去。他经常突发奇想,譬如在路上看某个小混混不顺眼,立即喊那人去胡同里揍一顿。这种事情很无厘头,但他热衷于此,我不得不跟在后面作陪。他踹对方一脚,我也象征性地在对方的脑袋上拍一巴掌,对方疑惑地将目光投向我,似乎在质问为什么我也变得这么不靠谱。

  有一天傍晚,这样的事情又上演了。简洁刚好经过,她见到这样的情景着实吓了一跳。我赶紧站到旁边,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无辜围观群众,她仅仅扫了我一眼,低头快步走了过去。我担心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进一步恶化,劝章鱼得饶人处且饶人,章鱼猜到我的想法,就此罢手了。尽管如此,简洁对我的态度还是更加冷淡了,我变成了吊儿郎当的痞子,与陈浩那样的天之骄子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说我在这个年龄阶段崇拜过谁,那么这个人不是周杰伦,也不是爱因斯坦,而是陈浩。无论我多么忌妒他与简洁的亲密关系,我都对他毫无不敬之意,每当与别人提到同届学生里的佼佼者,我都会提陈浩。

  “那么,第二位呢?”他们又问。

  我稍稍想了一下,说:“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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