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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丢完,她瞪着两只大眼珠子盯着关爸爸看。关爸爸若无其事地递给她空茶杯,关妈妈端起来转身噔噔噔地上楼倒水。

  关淑怡换了件长身大裙子,趿拉着没跟的凉拖鞋颠颠儿地下楼。秦知关了电脑,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象棋摊子。

  “你的轮椅呢?”关淑怡在屋子外转了几圈。

  秦知指下屋子里回答:“在家呢。”

  关淑怡进屋把轮椅推出来,说:“秦奶奶说,你每天闷在屋子里,叫我带你出去。我下班的时候小区那边发花展票,我拿了两张。不要钱呢,不看白不看。”关淑怡一边说,一边把轮椅固定好,还顺手拿起一边的抹布将轮椅里里外外擦得干干净净——那块抹布一会儿秦奶奶会拿来擦水果。

  扶着秦知坐上去后,她加了一句:“现在你归我管了,不能说不出去啊。秦奶奶说了,带你出去玩,苹果随便吃。”

  又是苹果。秦知无奈地摇头,这个世界上也就这家伙能做到为了苹果万死不辞、不怕辛劳的地步了。

  秦奶奶跟关妈妈说着闲话,看见关淑怡推着秦知出去也没什么反应。

  这小区的住户原本一半人口是一个村子的,以前是世代一起生活,现在虽然是拿紫红户口本的城里人,一些老习惯还是留了下来。但凡谁家大人工作忙,孩子们就会满院子跑地打扰别人,这里的人觉得很正常。

  也许这就是城市跟庄户人的根本区别。就像这小区的另外一半人,他们从不跟这些刚脱了土的原根系农民打交道,甚至是看不起的。不过小区的原根系根本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地在花池种菜,在一楼阳台沿子下养狗,放大葱,塞杂物。

  “你知道吗,我成鬼子了。”关淑怡推着秦知一边走一边胡说八道。

  “鬼子?”认识快一个月了,秦知依旧跟不上关淑怡的思维节奏。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二姨给我介绍了个对象。”

  “嗯,那个会计,你妈说很有钱的那种。”

  “我妈思维不正常。会计的钱是别人的。会计出纳是最倒霉的职业,每天面对那么多钱还不能花,这是一种强大的心理折磨。能干会计出纳的都是非人类,就像魏琴。魏琴就不是人。”

  这些日子,秦知在关淑怡的嘴巴里认识了她全家,她全社会的关系。拜卓越的记忆力所致,他将她的社会关系全部弄清楚了。那位魏琴的确是非人类,跟关淑怡每天结党干混蛋事,其中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关淑怡跟她在一天值夜班,两人将会计师保险柜内的年终奖金拿出来,铺满一床铺并躺在上面照相留念。

  那张照片她给秦知看了,两个并不是太漂亮的女人将自己堆在钱堆里,做出各种秦知觉得很愚蠢的姿势。虽然表面上秦知努力维持平静,但是可怜的胃都纠结疼了。

  这样的女人,秦知还是理解的。她们对钱有一种毫不遮掩的盼望,但是,她们又很认命地工作,很认命地生活,唯一能令她们对生活有一丝盼望的,可以为她们带来改变的,就是找个条件优越的老公嫁了。可惜好男人都想要更好的女人,而好女人看的山更高,就像——郎凝。

  秦知仰头看下推轮椅的关淑怡,“你拒绝他了?”

  关淑怡翻个白眼,一脸厌恶,“对啊。虽然什么条件都合适,但是我不能忍受口臭。你口臭就算了,还喜欢不停地支着脑袋过来说话。我又不是聋子!我当时想过跟那张嘴巴亲嘴儿的感觉,呃,当时就吐了。”

  秦知也打了个寒战。关淑怡还在那里唠叨,“我当天就说清楚了,可是他总是发短信。你发短信就发吧,问题是你还总是发着别人前年就发过的旧短信,还老问我,有趣吧?可笑吧?我没理他。结果今天早上他竟然发条短信问我,‘皇军,您看行不行啊,要是不行!皇军也给句话啊。’妈的,老娘活到……年龄这个问题,还是算了,不说吧。”

  秦知捏着花展票,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老娘活到现在一直是纯种大华夏民族,苗红根正的有紫红户口本的中国人,怎么就变成鬼子了呢……”

  关淑怡唠叨着,推着轮椅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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