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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郎凝终于知道了,秦知不是二爷,他是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大山,但现在却什么都晚了。

  郎昆是郎凝的爸爸,如今,他坐在办公室开紧急会议,这会是为了秦知这个人专门召开的。

  如果今日秦知看到一定苦笑。他何德何能,在郎氏拿低薪为郎家服务这么多年,老爷子半点儿好脸色都没给过他,现在竟然为他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按照他的脾气,最少也要喝两杯青岛扎啤庆祝一下的。

  郎凝坐在父亲身边,心情是矛盾的、奇妙的。这么多年,为秦知她没少受气,生活里的埋怨令她疲惫,从最初的保护到最后的厌恶。

  如今,她想起秦知总是对她说的那句话:“凝凝你别着急,什么事情都有个过程,慢慢来,慢慢来,都在进行当中。有我在,你怕什么?”

  以前,她常嘲笑这样说话的秦知。

  每一次她都被秦知那不紧不慢,几乎是开玩笑的轻松语气气个半死。

  现在,她很想见见他,最起码,她想问个明白,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瞒着自己有意思吗?为什么不明说呢?她却不想想,这些年,她总是喜欢在秦知面前说自己有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能干、多么多么有预见性等等,秦知总是微笑地听着,默默地为她支撑。他不说,是怕打击到她。其实,即使说了,她相信吗?

  秦知就像一个赌神,他将所有的牌面熟记在脑子里,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没有事情能超出他铺垫好的走向。直到现在,公司依旧靠着他留下的老本在运作,现有的大业务依旧按照他预想好的走向在行进着,但是,他们还能走多久?要用多少时间来跳脱秦知模式?

  原来他培养好的团队,因为无法跟新管理层磨合好,已经被其他公司撬走好几个。人事处现在辞职信堆积成山,来自底层的怨气到处在公司流散。世界上能有几个秦知?能有几人拥有秦知那种面面俱到的头脑?

  一位员工,去年生日,公司为他送上一份蛋糕鲜花,那是感动。

  今年生日没有,感动就会转化成一份怨恨。

  新的管理层跟旧的经营模式磨合得十分不好,毛病到处都是。

  甚至员工厨房都在找郎凝的麻烦。老司务长对她这样说:“总经理,这不是人情的问题。以前秦总务在的时候,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做,从未跟上面有过争执。现在的副经理,开口扣奖金,闭口开除我,这个月我怕是还要倒给公司钱才能干下去了。以前秦总务在的时候,什么都很合理:什么时候谁要熬夜值班,什么时候需要留人守夜,哪个主管爱吃什么消夜,哪个团队要加班,给他们提前做好什么,如何准备,他都有安排。我们也不怕措手不及,所以,我们干什么都不累。

  “我也知道公司有困难,但是半夜三点你们说吃就吃,说要什么,连个准备的时间都不给。我就这么点儿人,办公室从来不给我们通知,这份工作实在没法做。要么增加人手,要么我走。”

  郎凝问他需要加多少人手,司务长毫不客气地要求增员五人。五个人,那代表多少额外的成本损耗,郎凝不敢想象。现在,秦知离开了,三个月,郎凝几乎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一个企业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才,郎凝总算是明白了。秦知就像一个躲避在一旁的小神,笑眯眯地控制着全局,公司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按照自己的方式排列。他就像打扑克牌一般,用最小的排列,实现了公司的最大值。他的协调能力、对市场的前瞻能力等等,都是最好的、无法替代的。郎氏想重新顺畅起来,就必须重新整理管理方式。这个冲击,郎氏根本毫无准备。到底是郎氏成就秦知,还是秦知成就郎氏?

  增加人手只是小事,郎凝不敢想象的还有秦知带走的那一份没有记录的人事人情档案。公司六年来的关系户,六年来跟政府方面是如何相处的?公司的每个主管最需要什么?他们的工作方式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最需要公司为他们提供什么?这些事情原本不归秦知管,郎凝想不通,秦知是怎么在这些年里慢慢地将手伸延到公司的每个角落的。

  舅舅在国外那一套管理机制,拿到内地公司行不通。中国人,有中国人的特性。更不用说,郎氏有郎氏的特殊风格和传统。从表面看上去,秦知的确什么都没做,但是每件事,他却在关键的那一点上推了一下,就是这一点点将公司的每个关节顺畅地连接起来。他是人才,大人才,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了。在这个发展中的城市,随着一些辞职人员的四下流动,秦知的传说越来越可怕,这对郎氏是非常不利的。

  局外人在看着笑话,但是对于新冒出的人才,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秦知的下落成了这个城市最大的谜。

  “我们的意见是,马上找到秦知。那份东西对郎氏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假如秦知想回来,我立刻让位。”郎凝的舅舅说出了大家都想说、却都不好意思说的话。郎凝的舅妈气得脸色发白。当初那件有关贪污的事情,是在郎凝跟董事长的授意下才做的,现在人得罪了,自家丈夫却不得不自动退下做炮灰。现在国外的职位也辞了,他们俩公婆是哑巴吃黄连。公司需要一个给秦知出气的炮灰,谁又做他们的出气孔呢?什么亲戚,说到底,钱最大就是了。

  “昨天我跟秦知的律师联络了,对方的意思,那份单子可以给郎氏,但是……那边报价三千万。”郎凝咬下牙,还是报了价。她无法想象,秦知竟然跟自己做买卖。按照她的想法,秦知就应该像之前一样,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双手奉上。

  她却不知道,秦知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宝贝,他故意的。不过,要是郎氏真的愿意要的话,秦知觉得三千万,是个不错的价格。硬是要的话,他也可以根据郎氏的情况,写一些很实际的东西出来。毕竟在那里工作了许多年,他还是了解那个地方的。

  老董事长看着女儿,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当初他是最反对的——一个小城的穷小子,还是个有缺陷的穷小子,他不懂那小子何德何能能拿下自己的千金宝贝。郎凝离开那小子之后,他才刚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公司却被搞得一团糟。现在女儿跟章家那个小子是怎么地也分不开的了,如何把秦知弄回来,这是个大问题。而且回来归回来,若是郎凝跟秦知复合,他依旧反对。天下父母心那是一样的,都希望孩子可以得到最好的。他想要秦知回来,却不想女儿嫁给秦知,郎昆自己也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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