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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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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觉得,恋人分手后还能做朋友,不做仇人就不错了。他这里不是职业贩卖避风港的,他的臂膀今后只能为这两家人奉献,再多的余力他也没有了。他又不是神仙。朗凝那么恨章南正,一定还是爱的吧?他非常担心朗凝回头,今天,他接到两通老董事长的电话,朗凝没回家,也不知道去了那里,那位老爷子这次是真的急了。太哀求自己回去,哀求自己跟朗凝在一起。他甚至开口道歉,但是……可能吗? 就在这一晚,章南正晚上短信他,求他安慰朗凝,告诉她,自己现在被父母关起来了,没办法出去,他请她等待他,只要他能出去,就立刻跟朗凝结婚,绝对不会食言。 那个人,就嘴巴会说,他一大活人,能给关起来?他还是犹豫了吧?秦知鄙视着章南正,以前他还当他是个人,这一晚开始,他觉着,章南正根本连男人都不算。他压根不相信章南正的说辞,人啊,遇到感情这些事情,想法总是有些天真,做法会愚蠢的吓人。他不嘲笑如今倒霉了的朗凝,那个女人。她不是坏人,只是有点耳根子软,哎,算了,祝愿她幸福吧,随那些人折腾,该做的,他想他都做了。 迷迷糊糊的想着,秦知缓缓合起眼睛,屋子的房门又悄悄被推开了。一声鬼魅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姐夫……姐夫……给我二百块钱,我输光了!!!” 秦知无奈的扯扯嘴角,这倒霉孩子,几点了还不睡?? 吴嘉阳闯祸了,他惶恐的很。为了弥补他的过错,他决定加倍干活,努力改造。 大清早的四点半,吴嘉阳不知道从哪里带着三十多号人将积雪从小区院子里除了出去。一辆平底儿铲车将结婚小区路面的雪铲的差不离的干净。 马柏东带着几个他找来的工人推着三辆载满工业盐的小平车在路面上撒着。几个小时后,他们会把融化成积水的路面再清理一次。 这才蒙蒙亮的,秦知不知道到得大手笔已经开始了。 赫逸元手里拿着号牌给早就在小区门口排队的一色的黑色加长车贴号牌,车前是百年好合,车后也是百年好合。 陈律师带着十几个花店员工在院子里四点多就悄悄干上了,从结婚的楼口到小区的门口,一条崭新的红色地毯铺着,小区的门口时巨大的双红喜字大气球门,气球门的左右是三十门结婚小礼炮。而地毯的两边每走五步便是一扇价值不菲的鲜花拱门,鲜花是陈律师从外省批发拉来的,就这一笔,他给自己老板省了七千块。三千退了老板,四千他密西了,在他看来,不密西点什么,简直天打五雷轰。 按照小城的规矩,是大气球门后面上五六个粉红气球拱门,这鲜花的门在这小城还是头一次。这份排场,绝对在小城也算得上是头一份儿。当然,只是在他们这个阶级。 结婚这天早上,关淑怡起的很早,其实昨晚这个女人压根兴奋的睡不着。她约了化妆师上午七点半。半夜里,她起了无数次看表,看闹钟,看手机,看着看着天蒙蒙亮了才迷糊着。 魏琴带着长工窦建业来家接关淑怡,这两个人,今儿态度有些暧昧。作为伴娘,魏琴今儿也为自己租了一套挺好看的小伴娘纱裙。还整了个小碎钻的头饰带着,当窦建业来接她的时候,看的有些呆,这令魏琴颇为满足得意洋洋的认为他被自己美色所迷。窦建业今儿也没讥讽人,他甚至很绅士的伸出手,叫魏琴挽住他的胳膊。 他们大约是清晨四点半倒得小区门口的,一到这,这两人都有些被现场震得发晕。 太……太排场了,成堆的人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悄悄的忙乱,默默地“奉献”?他们力求达到一种大惊喜的效果。 陈律师比这手指对震惊的这两人嘘的手势。 “嘘……别喊,给我们老大一个惊喜!”吴嘉阳挺爱表现的跑过来压低声音说。 窦建业惊讶的看着,他哥哥结婚都没这样走过这样的本乡婚礼形式。单这二十辆加长车也是不好找的,还……发动上百人在此干活,确实……太夸张了些。秦知……到底是什么人?窦建业决定好好研究研究。 关淑怡接了短信就想跑出去,早就料到的关妈妈硬扯了她回家,亲手给她做了一碗扯面吃:“慌张什么,发廊还没开门吧?” 关淑怡一边急促的吃,一边回答:“才不是,一般结婚预约在几点,他们就得几点开门。这里到南区,来回要一个半小时,不能等了。” 关妈妈有些气恼,她端着锅子给女儿又夹了一筷子面条:“你就这么急着嫁掉?先吃了再说,这一天有你累的。” 关淑怡狼吞虎咽的吃着,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没错,她实在是着急嫁掉,从十八岁开始每个月她都要做无数的嫁出去的梦,光是幻想当中的结婚制服婚款式最少换了十款,小的时候是红棉袄还骑大红马,小学的时候是红呢子面旗袍配军绿色吉普车,曾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幻想过电影里茜茜公主的结婚长拖婚纱,那个教堂神父也要得,最好还有把大胡子,就更搭调了。总算是到了这一天了。她不急才怪。 急急的关淑怡提着装着婚纱头花的两个大包包离开屋子,关妈妈打开窗户想看着女儿离开,没成想的,她被窗户外那副情形也给震蒙了,她愣在那里呆了一会,然后“呦”了一声,转身回去拉自己家老头子。 “哇!!!!!!!!”关淑怡站在楼口也愣住了。太感动了……这是秦知给自己的惊喜吗?不像啊?那个人绝对不是有这样浪漫细胞的人! 吴嘉阳在大门口向领导敬礼,关淑怡接着了然,应该是这样的才是。自己家那位,不长这份心眼子,她也就别指望了。 关爸爸被关妈妈硬拉着从床上爬起来,老俩趴在窗户看着已然是一派喜气洋洋的院子,这院子不大,此刻那是彩球飘飘荡,就差鼓乐齐鸣响了。那白的是雪,红的是地毯,二十多扇的鲜花门上排列的整整齐齐,上面一色的五彩缤纷的花儿,真花呢,打开窗户那阵冬日的花香分外的醉人。不由得,两老的眼睛里都是潮乎乎的。 “哎呦,哎呦!这孩子,这孩子,这倒霉孩子这闹腾什么呢?”关妈妈不合嘴儿的唠叨着。 扎着围裙的大师傅吸着鼻涕呆看着院子里穿着旗袍披着绿色军大衣来回帮忙的几位礼仪小姐。他想要根烟抽,又不好意思说,于是只能傻笑着站在边上看。哎呀,这顿排场,太排场了。 一些小伙子抬着两条长长的桌子搭台子,这里按照老板的吩咐要搭建起一个小乐队的演奏台。从省城请来的小乐队此刻就坐在小区门口的大轿子车上。一人今儿是四百块的好处费,包两顿饭,餐费每桌伍佰元标准,少一毛人家都不来。 关淑怡有些激动,不对,她是激动地浑身发抖,她扭头看下楼上,父母也看着她。 “这么多人帮忙,筐筐那孩子人缘还是好的。”关爸爸叹息,擦下湿湿的眼角。 “嗯……那么多人跟这费心。人缘肯定好……人缘好的人,人性不会差。”关妈妈关了窗户,拉着老头进屋,两人打开柜子取出两套艳红的中国丝绸面子的袄子穿在身上,老两口身上顿时喜气洋洋起来。他们要去院子里提点小小的意见,这样才能充分符合出金牌丈母娘,老丈人的身份。 秦知果然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的,他这个人对生活小节有些白,就是除了赚钱那档子事情他还长点心眼,在世俗家庭问题上这人属于推一下走一步的主。马柏东他们的举动是自发的,钱是施老板出的。当然这些事先也没通知他。即便他是知道了,他也会一脸麻木,至多点点头说句谢谢,加薪水那是不要想了。 今儿施老板是没办法来了,此刻他正在家里扮演一位,失败!破产!颓废!憔悴!可怜!绝望但是深深的热爱生活的倒霉分子,他希望老是去欧洲血拼的一年最多见一个月的老婆可以回家跟他说说话,他希望两个除了要钱可以看到的儿子可以给他倒杯热水,他期盼来家里串门的亲戚都是来说闲话的而不是来想办法骗钱花的,按照他们的计划,这几天,施老板会在某工地搬砖头并被老婆孩子无意中发现……所以,那人真来不了。为了挽救自己的家庭,施老板真的是不惜余力了。 魏琴走到关淑怡面前,伸手搂住她:“村长啊……嫩(你)这样的婚礼,在咱村,在全公社那是头一份,太资本主义了!你太无耻了!必须割尾巴,必须的!” 关淑怡连连点头,扭头看着秦知家的方向,奈何,某人昨晚工作到凌晨,这叫结婚不忘工作……这会子那人大概还在打着小呼噜做着清晨的黑白色的美梦呢。 窦建业打开车门,请两位女士上车,关淑怡对帮忙的大家再次道谢,窦建业连声贺喜,拍着胸脯一再表述着今儿为人民服务的决心。 上午七点多,当城市垃圾车在街口响起《春天的故事》那首老歌时,小区附近的人提着垃圾桶走出街区,接着他们呆住,转身回家招呼亲友看热闹。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好日子,据说明年一整年都没什么适合结婚的日子了。 秦知的小舅子关泞竣被一阵垃圾车音乐搅和着的西洋乐器巨响震醒。 他蹦起来,披着衣服推开窗户,接着大声喊了一句:“他妈的……日……!”透过扎满丝带的树冠,看到一边是十几位拉着小提琴,大提琴,吹着黑管等西洋乐器的美女小乐队,而另外一边却是开着鼓风机正在煮面条冒着白烟的大铁锅。院子里激励哇啦的热闹的吓人。还不到九点钟,小区的动静勾引着一条街的人来这里看热闹。 一条红色的地毯两边跑着十几位漂亮的穿着红旗袍的礼仪小姐,她们手里捧着的盘子里有喜烟,喜糖,点心,水果给来宾派发着,只要你拿了那盘子里的东西,小姐会带着动人的微笑搀扶着您去找账房上礼。 秦知被自己家奶奶硬是扯起来的穿新郎装,他看不清楚颜色,据说今儿他穿的衬衣都是粉红的。按照家乡的规矩,两条红色丝绸交叉的扎在胸前还扎了一朵大绸子花,秦知顶着一脑袋头油懵懵懂懂的看着院子,他状态并不是很好的看着这成堆的人?这些人?到底是从那里钻出来的?是为自己来的吗?他感觉不真实,这些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的社会关系令他有一种人格上的前所未有的富裕的感觉。过分的奢侈给他带来一种不安定。他没被人这样围观,这里的人大部分他不认识,虽然大家都对他笑眯眯的一连串的说着好话,秦知却觉得脑袋乱成一团浆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哎?姐夫?你可真像一个狗汉奸,这头油光铮亮……还是三七分?我姐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哭。”小舅子站在门口说着他自己认为的俏皮话。 关妈妈伸手对着他就是一巴掌,打完还赏了一脚,一边教训儿子,她一边唠叨:“跟楼上乱喊什么呢?当着亲戚里到的,满嘴冒粑粑,别跟这废话,出去干活!” 小舅子一梗脖子:“今儿除了我姐大,就是我大,一会红包少了……”他还要咧咧,关爸爸对着他屁股也是一脚,踢完,递给他一布包炮仗派他出去劳动。 “马路那边,每一米对着放一对震天雷,鞭炮要从街口摆到小区铺开……”老爷子拧着儿子耳朵唠叨着离开,秦知看着他们的背影闷笑。 关妈妈上下看着女婿,这从楼上娶到楼下虽说倒也方便,丈母娘大清早的堵着女婿门这就少有了。 “这头不好看,谁给你弄地?就是像汉奸!”关妈妈颇为不满意,好好的,俊俊的女婿,这么一打扮就像个革命队伍里的汉奸。还油光铮亮三七分那种。 秦知苦笑,自己家奶奶过期的头油有一半在他脑袋上,那些油这会子还贴着太阳穴像下淌着呢。 “跟我来。”关妈妈没什么忌讳的扯着秦知上了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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