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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我有种古怪的硬脾气,不愿意把自己遇到的大麻烦事告诉校长和爸爸,第一他们太忙,第二就算说了也未必管用。

  我记得那是游泳池事件后的第二周,我被人泼了半桶水,冰冷的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流过脖子,浸湿了羊毛衫,贴着皮肤往下流,全身都湿透了。

  这群人还不善罢甘休,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从小就没有妈,围在一起取笑我,言语之恶毒我至今想来都能气得发抖。

  有一个高我一级的男生骂得最凶,得意之时指着我的鼻子哈哈大笑,"你妈妈宁可死了都不要你和你那个古董爹。"我刚一变色,忽然看到他没了声音,眼神惊恐,仿佛我忽然变成了一条霸王龙。我冷得瑟瑟发抖,而他的手指居然比我抖得还厉害。

  我不觉得自己能把他吓成这样,回过头,看到了"罪魁祸首"林晋修。他没看我,盯着那群找碴的男生,脸色铁青,怒气凝结在眼眸和每一个踏步的动作,气势仿佛泰山压顶。

  我茫然地回头,在场所有人一瞬间脸色全变了,瞬间噤声,战战兢兢,比一百个老师一百个小时严加管教的效果都好。

  虽然我现在也不明白,当时十八岁的林晋修是在哪里修炼的这种逼人于无形且泰山压顶的气势,明明大家都穿着完全一致的蓝白色的校服。但不论如何,我无形之中得到了拯救。

  林晋修绕过我,走到还指着我鼻子的男生面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像一座大山挡在了我的面前,那个男生一声不吭,低下头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真的很狠,比他欺负我的时候用的力气还大。

  那时候的我才十五六岁,多多少少怀了些罗曼蒂克的心思,心里某个角落怀着一点幻想:难道林晋修是来救我?很快,幻想就破裂了。

  那群人很快散得干干净净,林晋修领着我去了社团办公室,扔给我一条毛巾,又问了我一句我做梦都没想到的话,"你没有妈妈?"

  我沉默地点头。太冷太冷了,浑身麻木不堪,不想跟他斗嘴斗气。我心里感觉很复杂,虽然他帮了我一次,但追根溯源,我被欺负是因他而起,一笔难算的烂账。

  我东想西想,却听到他的声音,"什么时候?"

  我不解其意,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于是回答:"我从来没妈,我爸说她生下我就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想我在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叫同情的情绪。他不是那种会流露出多余同情的人,而且我们也没熟悉到那个程度,除非他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

  但他没再说什么,挥手让我走。

  走到门口他轻描淡写道:"跟我认个错,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从小父亲就教育我,违背原则、违背良心的事情绝对不要做。哪怕我被欺负得比现在更厉害也不可能跟他认错,因为我根本没错。

  我一记冷笑,摔门就走。

  在他眼底,我肯定不识好歹,所以消停了没两天,他们对我的欺负又卷土重来。

  后来跟林晋修争斗的过程中,我逐渐知道,林晋修八九岁时,他的母亲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过世了,而我被他撞见惨状的那天,恰好是他母亲的忌日。

  换言之,也就是今天。

  "能让你请假的事情,应该是大事了。"

  林晋修低声笑了笑,语气带着点往日的笑意和调子,说明他的心情正在变好。我收回飘忽在过去的思绪,也放松下来。

  他今天情绪异常,只可能和他过世的母亲有关。

  "跟人约会去了。"我这么回答他。

  "约会?"

  "曼罗的一位同事。"

  "哦,那个谁--"他因为想不起名字而顿了顿,"沈什么的?"

  我不觉得林晋修会关心我的私事,大概是餐厅的谁跟他提过我和沈钦言最近走得近,但这事从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是这么回事。"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慢。清理到了茶几附近,林晋修干脆把双腿搭在茶几上,我跪在地毯上,清理着玻璃碎片,一点点用软抹布吸干毯子上的水渍。我抬起头,看到旁边的他胸腔隐隐震动,进屋后我第一次听到他笑出了声。

  "我不知道你对那种小男生也有兴趣。"

  "他是比我小了一岁多,但年龄不是问题,"我随口说,"我可从来没否认自己是颜控。"

  "标准太低了。"林晋修不咸不淡地开口。

  "标准又不是活物,适合自己就好。"我瞥他一眼,回答。

  "看来你的审美水平下降得厉害,"他低低笑起来,身子前倾,伸出根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给我倒杯水。"

  我直起身子,摘了塑料手套,去厨房倒了杯水拿出来。

  他颇满意地接过杯子,饶有兴趣,"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跟林晋修谈谈别人的话题总是保险的,我也乐得找件事说。

  "一般情况下,我帮他补课。我建议他考我们学校的戏剧学院,现在还在准备入学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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