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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所以啊,马赛,我真的没有办法等这一等。我临着窗站,挂掉电话的手一抚上额头便回到之前的那个“句号”上。

  我冲马赛笑得不能再好了,既热情又冷漠,犹如一块绷带已经脱落了一半,而我把它从胸口拉走的速度却快不起来。它还是要一点一点,用分毫之距离,刺激我有关痛觉的神经,我就用这份刻意的精致,聚精会神地观察自己小规模的血肉模糊:“你想说什么?”我问马赛。

  “……”他踌躇了,大概是原本很简单的“你这两天怎么了”“你是在不开心吗”,他开始觉得这些异常直白而寻常的问话说不出口了,所以他中和来中和去,“你还好吗?”说的还是最像发生在校园恋爱中的话。

  “我么,一般吧。”我拿不准自己是否语气里出现了轻微的自嘲,“不像你们年轻人,我每天都又忙又累啊。”出口完才察觉自己把话说得很古怪,也不合当时的语境,我该不会是用老领导的托词在抵挡吧,于是我冲着马赛微蹙的眉心补了一枪,“你永远不会理解的。”

  他多少听明白自己不被我认可的理解决不是“忙”和“累”,因而有些着急地问:“下班后你有空吗?”

  “没有。”我大概是等这话等了很久,所以必须要求自己答得不那么咄咄逼人,我还是挂着热而冷的笑。

  “……真的吗?”

  “不然呢。”

  “那我晚上给你电话?”

  “马赛,”我语气温和极了,“我要是有事要找你,我会联系你的。就像如果你没有什么要紧事,也不要特地来找我,我真的很忙,也非常地累。”要紧事,他还能有什么关于我的要紧事呢,我在心底冷笑起来,我也被110带进过一次派出所吗,我怎么肯去搏一次这样的“雨露均沾”。

  我就是这样扔下他后踏回自己的路了吧。尽管事后一旦坐回驾驶室,我看着被灯光打亮的车库内柱,便止不住地开始放纵思路准备好好地想想那个名叫爱情的东西。可结果还是单一的——我把指纹按在了几近诅咒般的切结书上了。

  这个社会上,也许再过五十年,确实是会有很大一批依旧维持未婚身份的人。也许是跟着时代而产生的新的现象吧,慢慢地,当单身变得不再像歌中唱得那么“可耻”,慢慢地,也许不再有没完没了的关于他们的话题,关于他们的电影,关于他们的电视节目,他们变成类似“丁克族”,不,也许是更加寻常的,不为人所注意的族群。社会开始衰老下去,开始一个一个单独地生存下去,开始保持这种对爱情的无所谓和放弃,就这样走下去——我又凭什么说它不可能呢?

  在赶去接章聿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这样的胡思乱想,然后看见她有些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身体坐在我身边,我又突然想,未来五十年、一百年后的人们对于婚姻本身又会发生怎样的认识变化呢?对于第三者会有附加更糟的标注吗?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还可不可能更五味杂陈一点,但陪着自己的朋友去对外遇对象坦白怀孕了这种事,绝对不在我人生必须实现的五十个愿望列表上吧。

  章聿在脸上上了一些非常简单的妆,开始被我问及时,她回答得很是一如过往的风范:“是对孕妇没有危害的牌子,况且,尤其是今天这种场合,我怎么能素颜上场啊?那还不如直接叫我去打掉算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其实我非常担心,一旦她感情激动起来,发生了人身伤害怎么办。我都快忍不住想把餐厅桌面上的刀叉通通收走了。

  “挺好的。”章聿看穿了我的心思,“都说了让你放心啦,我不会怎么样的,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早就平和得多了。”

  “好……”在我话音刚落之际,我看见了出现在餐厅入口的小狄。他的神态当然充满了忐忑、怀疑,和为此而不得不加大剂量的镇定,在脸上错综复杂着一份让我很是不耐的静默。

  “你中午没事吗?”等他落座后我问。

  “没,你呢?”

  “我从公司溜出来的。”

  “哦。”

  “那要先点菜么?”我问章聿。不知怎么,我就变成了主持人的位置。

  “好啊。”她冲我点点头,又转过去朝小狄笑了笑。这个笑容在我看来是有些刺眼的,我高高地举起手来大喊一声:“服务员,菜单!”

  明知道这只是更像一场鸿门宴的饭局,我勉强点了杯果汁就用“减肥”打发了小狄的问话,章聿也只要了一份沙拉,于是小狄默默地接受了藏在这两道“菜”里的消息,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了句“给我一杯冰咖啡就好”。

  随后他转过来看着章聿:“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嗯。大概是没睡好。”

  “哦是么。”

  “唔。”

  “最近没有再随便乱跑吧?”

  “欸?”

  “像上次那样玩失踪。”

  “哦……没了呀。”

  “这样不好。”

  “呵呵。”

  “我说——”我确实是听不下去了,我受不了这种完全自我欺骗式的安然无事,“你看下,我是说小狄,就咖啡的话,你吃得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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