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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哥哥倚在沙发上故作虚弱地“哼”了两声,小声说道:“不吃,手抬不起来。”

  “就你难受!”姥姥责备道,手却终于伸过去揪了两粒提子塞到他的嘴里。

  “啊,好酸。”哥哥眯着眼含混不清地说,“姥姥你偏心啊,给她的是甜的给我的是酸的。”

  姥姥和姥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最好给你粒苦的才长记性。”姥爷骂道。

  我也跟着笑,眼光不期然扫到了一旁同样笑着的爷爷奶奶。爷爷还好,可奶奶的笑容却颇有些不是滋味。

  “奶奶,我想吃冰糖梨。”我撒娇地对着奶奶说。

  奶奶的笑容顿时亮了起来,应道:“好,奶奶现在就去给你做。”她边笑边站起来对众人道,“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个样,一生病就要吃冰糖梨,成蹊也吃一碗吧?”

  哥哥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微笑着点头说:“好,谢谢奶奶了!”

  我不自在地转过头去,不想去思考他目光中的含义。

  等我病完全好了的时候,爸爸他们已经回了老家了。虽然叔叔婶婶极力挽留爷爷奶奶在这儿多住一阵子,两位老人却还是坚持回去。老人大概都是这样,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老家好,更何况,他们舍不得弟弟。

  哥哥好得比我快,不出两天就恢复正常了,还可以跟上门拜年的亲朋好友谈笑风生。他说这就是我不运动的原因,我考虑了一下,坚持每天早上从被窝里爬起来运动和感冒好得慢一些,我还是宁愿选择后者。

  生病的时候我一直没怎么上网,邮箱里果然堆了好多未读邮件。虽然我很少用邮箱,但却有定时情理邮箱的习惯,我将鼠标点向下一页,视线顿时停在最顶端的那封邮件,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罗先生。

  我的邮箱是罗维帮忙申请的,名字自然也是他定的,他是罗先生,我是罗太太。

  只不过,我的名字早已经改了。

  邮件是在春节那天发来的,点开来看,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新年快乐,祝一切安好。

  从前我们打电话、聊视频,一讲可以讲很长时间。可是现在,他也只是在逢年过节和我生日的时候,发来这样一句简短的祝福了。

  我们已经快一年没有联系了,他订婚的时候我没有去,只是托裴良宇将他送我的那幅画还了回去。我没有向裴良宇或者是宋奇峰打听过他现在的生活,我怕会让自己难过。他过得不好我会难过,他和另外一个女人过得很好我会更加难过。

  我想了想,点了回复键,写下了“新年快乐”。

  从前无话不说的两个人,在分手之后,能说的,也只是“新年快乐”了。

  一个年过下来,我收获颇丰。其实我早已过了拿压岁钱的年纪,可是对于家中的长辈来说,年纪再大也还是个孩子,拿压岁钱天经地义。

  客人来拜年的时候,因为有哥哥衬着,我显得越发小了起来,红包理所当然地全塞到我手上了。

  我看着存折上面的数字,觉得自己连底气都足了一些。我琢磨着外面的房价,房子当然是买不起,但租间差不多的小屋应该足够了。

  我不能一直住在叔叔家中,这些年来叔叔婶婶待我如同亲生一般,可我总归是寄人篱下。人长大了,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些。何况,家中还有哥哥。

  他病好了之后,在人前待我和从前仿佛没什么不同,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该使唤我的时候使唤,可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有些不同了。

  偶尔他的眼光别有意味地停在我身上,看得我不安起来,他却不多做停留,微微一笑便转移了视线。我觉得我已经变成惊弓之鸟,只要他一靠近我,我就下意识想要逃跑。

  事情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单纯的兄妹我们肯定是做不成了。我说不清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从前我讨厌他却又不得不讨好他,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也把他当成了哥哥,说没三四是假的。可现在,这份感情变得怪怪的,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临湖那套公寓已经完全被他忘在脑后了。假期完了以后,他照常按时上下班,照常和朋友在外面玩,可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家来。

  他偶尔还会带我跟他那帮朋友一起出去玩,还专挑叔叔婶婶在的时候开口,让我没法拒绝。他也不说是他要带我去,总说是陈放让他带着我的。一来二去婶婶不免来了兴趣,还问道:“成蹊,你那个叫陈放的同学,不会是喜欢上我们圆圆了吧?”

  我顿时觉得很尴尬,不等哥哥回答便马上否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家圆圆这么好,”婶婶微笑着拍拍我,又转向哥哥,“圆圆也长大了,你那个同学要是对她有意思,人品长相又不错,就让他到家里来玩玩,给妈妈看看,帮圆圆把把关。”

  哥哥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口气颇为不屑地说:“谁看得上她。”

  “静瞎说,”婶婶瞪了他一眼,“那你那些同学朋友中总有好的单身汉吧,你就帮着看看,介绍一下。自己二十六七了还没个正形,别带坏妹妹。”

  他拿起车钥匙,说:“您还是好好看您的电视吧,就她这样的,七老八十了也只能陪您在家看电视。”

  第二十一章

  *我站在那里,哭笑之间,经过一生一世。*

  婶婶八卦的后果就是,这天晚上,哥哥不仅没给陈放什么好脸色看,还变着法儿地灌他酒。陈放开始还喝得挺开心,渐渐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他倒是聪明,马上把目标转向我,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热无比,非让我帮他挡两杯。

  我酒量平平,两瓶啤酒差不多就是上限了,何况是这种后劲十足的红酒。

  我第一反应自然是推却,后来把目光扫到哥哥,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正为他之前在婶婶面前将我贬得一文不值而耿耿于怀,见他这种表情,心中更加恼火,头脑一热,就接过陈放手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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