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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祈诺,在这四个月中,你有没有想念过我?”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小弄堂里很安静,祈诺的目光很温柔:“小末,我从来都不希望看到你伤心的样子。”

  我心里的种子突然发了芽,眼前的祈诺,依然如曾经在树水镇一样关心我爱护我。我微微地扬起嘴角笑了。

  傍晚,在这个小弄堂里,祈诺的一席话让我沉下去的心又升了上来。我看到希望的曙光升起在这个傍晚。

  4

  晚上我刚到家,就看到家里来了客人,爸爸说那是继母的堂哥。继母的堂哥相貌堂堂,却长了一双狐狸眼,这样的眼睛长在男人的身上,让人看着不舒服。他们好像在讨论一个新的投资计划,我只是随便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上楼写作业去了。

  我路过祈言房间的时候,看到他房间的门半开着,他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看到我进来,他手忙脚乱地把本子盖起来。

  我揶揄他:“半大点的孩子,就会写日记了?还不让人看。”

  他脸红了却还要争辩:“这是隐私,你懂不懂?”

  我在他的房间里东看西看,发现他的房间里摆满了飞机模型,我刚要伸手去碰,他就对我说:“别碰我儿子!”

  “没听过你儿子是模型这事,夏朵雪知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还吃醋了。”

  我准备走,他突然喊住我:“电视台有个记者今天打电话来家里说要做你的采访,你爸拒绝了。”

  我舒了一口气。

  祈言一把拉住我,问:“你到底在惧怕什么?”

  我摇头,我知道我在惧怕什么,我害怕残缺了的自己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周五时我在安倚居的门口看到停了一辆电视台的车,摄影师、记者全都一哄而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我一走进安倚居,才知道是电视台来采访展爷爷,为市里即将开幕的书画展做一个宣传。

  长这么大,我这是头一次看到电视台录节目,说实话我还是很好奇的。展爷爷从容地坐在椅子上,手握毛笔练字。展爷爷不是那种重名利的人,电视台负责人说这次采访的目的是宣传书法,展爷爷才同意接受采访的。

  我与展爷爷的其他几个门生被安排在旁边,电视台的人说一会儿摄影机拍到了我们就让我们好好说话。祈诺皱着眉,很明显他不喜欢这种场面,他坐在偏厅里临摹一副欧阳询的字帖。欧阳询的字帖结合了隶书和楷书的特点,下笔一丝不苟,严谨工整。我站在一旁帮他磨墨,偏厅的光线如同细绒羽毛,一点一点地被打散了,薄薄地飘在周围的空气里。

  摄影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拍到了我们,记者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展宏光老先生的两个门生,他们正在练字。”

  记者把话筒递给了祈诺,问:“你现在临摹的是谁的字?”

  “欧阳询。”

  “你为什么会选择他的字?”

  “因为他的字指法沉实,用笔工整。”

  记者把话筒放到我的面前:“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些紧张地回答:“罗小末。”

  “是不是半年前用左手写字,并且拿到全国少儿书法比赛金奖的罗小末?”记者的问话让我恍惚了。半年前,拿到全国少儿书法比赛金奖是在我的右手残废之前,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记者马上对着镜头说:“这位就是半年前全国少儿书法比赛金奖得主——天才少女罗小末。当时我台想对她进行采访,却不幸被告知她的右手残废……”记者一转头,镜头又对准我的手,“请问你现在还在学书法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看到记者的嘴一张一合地不停地问我问题,我的头很晕,我不想面对镜头!我不想面对这些问题!我拼命地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记者还继续问:“那你现在用什么写字呢?你对观众朋友们说说吧……”

  我被问得快哭出来了,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祈诺挡在我的前面说:“你们不是来宣传书法的吗?为什么一直抓着罗小末问这么多问题?她没有必要面对你们这群无聊的人,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祈诺带着我离去,丢下身后的一群记者。当跨过门槛的时候,我差点摔倒,祈诺扶着我的肩膀,我抬头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关怀。我低下头,一直跟着他走。景安的路我很熟悉,但却跟他走到了一条我没见过的小街上。小街的角落里有很多猫,它们蜷缩着身体,低低地呜咽着。

  “祈诺,你刚才的行为很不成熟。”

  “我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孩。”

  祈诺说得对,他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孩,是我一直拿大人的标准在衡量他。

  可是祈诺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在我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他还是那个会保护我的人。

  我心里很高兴:“祈诺,谢谢你。”

  这一次祈诺却背对着我,说:“罗小末,灵珊她的精神状态不好,以后在学校,你就不用和我打招呼了。”

  他的这一句话,又粉碎了我所有的开心。

  我愣愣地说:“好,我知道了。”

  5

  回去的时候,我很烦闷,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近在咫尺心却又仿佛隔了千里的感觉,陌生、惆怅,还有说不出来的哀伤。

  我独自一人拐到游戏厅去玩投篮,我买了二十枚游戏币,投了两个币在投篮机里,眼前的灯一亮,游戏开始。眼前的红色灯似乎在提醒我祈诺刚才说的话,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掉下来。我一个篮球接着一个篮球地投,我的手不方便,一个都没有投中,很多篮球都飞了出来,砸到旁边投篮的人。有人吃痛地喊:“你是神经病转世吧?”

  我正好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就说:“你才是畸形儿转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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