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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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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引朝"月光海岸"西餐厅的招牌望了望,"可来过这里?" 萧潇摇了摇头,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尴尬中摆脱出来。 月光海岸餐厅位于大厦的顶层十三楼,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是华灯初上的繁华街市,月亮躲在云层背后犹抱琵琶半遮面,夜色似披了层薄纱般朦胧娇美。室内的灯光柔和昏暗,环绕声道的喇叭里,正放着哥哥的《由零开始》。这些年来,这首老歌在外面已经不常常能够听见了,哥哥的声音低沉温柔,正如此刻路引望着萧潇的眼神。 "萧记者,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吃这种东西,习惯吗?" "我们做记者这一行的,哪里挑得了这么多,整天东奔西跑的,什么东西都得吃,像个杂食动物一样。忙起来的时候,经常是三餐当一餐的,像只骆驼,要学会把今后几顿饭的食量在一顿里吃完,饿了的时候再把储存起来的能量释放出来。有点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么高的要求。" 路引淡淡地微笑,为自己和萧潇各点了一份牛扒、一份意大利通心粉、一盘水果色拉,还为她点了一杯鲜榨果汁。他只喝这里免费提供的柠檬水。这是很好的开胃水,只可惜,不是忘情水。 "今天几号?" "十月十五号。" 六年前的十月十五日,是叶小曼离开路引的日子,六年过去了,叶小曼音信全无。这六年来,在巨细靡遗的记忆中,路引无时不沉浸在失去叶小曼的痛苦和由于自己的疏忽而给叶小曼和挚友所造成的巨大伤害的自责当中。他一度希望通过拼命工作来使自己淡忘那些摧肝裂脾的往事,可是,这个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随着年月的推移在不断地溃烂。 萧潇的口才很好,不愧是从事新闻工作的。从她嘴里,路引得知她是重庆人,在重庆上学,毕业后来到云海工作,少有的一帆风顺。 "路助理,有时候,我觉得您这个人挺神秘的。" 路引笑笑,"我有什么神秘了?" "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对了,您是哪里人?" "我在湖南一个叫罗坪的山区里长大,农村里的一个小地方。" "湖南是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的。您来云海多长时间了?" "六年了,整整六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您一直都在金玉公司工作吗?" "刚来的那两年做过一些别的事,跑业务、卖矿泉水、发传单,自己在外面承包装修工程,什么都干过。" "啊,原来你做过这么多的事情啊,经历挺丰富的,看来人家说的一点都没错,每个成功的人背后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 "我只不过是个打工仔,哪里算得上成功了?像我们公司的葛总,我们老板那样的人才叫成功。我这样的人,今天失业了,明天就得去找工作,永远为一份工作奔波劳碌,为不同的老板卖命。" 萧潇点了一下头,路引是这样,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觉得现在的生活跟原来的设想差异太大了,所有的才情被耗费在一份所谓的工作上面,生活像把无形的锁扣把她拷得牢牢的。韶华易逝,红颜易老,还有多少青春经得起这种永无止境的消耗? "您来这里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把父母接过来呢?"萧潇望着路引,眸子里透着清澈的纯朴。 路引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母亲在家里务农,父亲是个烧炭工,要经常上山砍柴,然后背到山脚下的炭场去烧,烧出来的炭再背到集市上去卖,这是他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在他十三岁那年的一个夏天,父亲带着十一岁的弟弟到炭场去背炭,当时父亲背了七十多斤的炭,弟弟也背着二十斤的重负,走在从炭场回家的路上。没想到突然间大雨倾盆,山洪暴发,发生了泥石流。因为父亲和弟弟都不愿意放弃辛辛苦苦烧出来的炭,便继续负重前行。为了躲避崩塌的山体,他们选择了走一条小路回家。过一条小河的时候,洪水来得异常凶猛,一个大浪打过来,把小桥冲塌了,父亲和弟弟被无情的洪水卷走了。三天之后,路引和村里人终于找到了父亲和弟弟的尸体,父亲的双手仍牢牢地抓住那袋只剩了小半袋的炭,弟弟怀中还抱着最大的一截木炭不肯松手,他们的身上漆黑一片,就像刚从煤窑里挖出来的一样。他记得,他把父亲和弟弟用生命捍卫下来的那小半袋炭晒干后拿去卖了,得了二十七元钱,交给了母亲。那点钱,连给他父亲买一件像样的寿衣都不够。安葬完父亲和弟弟的那天,母亲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一日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为了他和八岁的妹妹,母亲坚强地选择了活下来,含辛茹苦地把他和妹妹拉扯大,尝遍了生活的辛酸苦楚。 路引原本只须说一句"他们都是乡下人,过不惯城里灯红酒绿的生活"就可以搪塞过去,也许今天是叶小曼离开他整整六年的日子,她的杳无音讯,本就让他备感失落;同时,他觉得萧潇身上有一种魔力,能让他不设防。因而,他没有说谎,也没有掩饰,像对一个老朋友般,把父亲和弟弟罹难的事情平静地说了出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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