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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翌日,路引拿到钱之后与老马、徐大赶到人民医院。葛天卫醒转了过来,面容清癯瘦削,虚弱地喘着气,往日的豪迈气概被病魔折磨得早不见了踪影。他听说路引和金玉农业的员工为他筹集了五十多万元的手术费用,知道这干人情深义重,为了给他治病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低低地叹了口气,对路引说:"我存折里还有五万多块钱,你去取出来,一起用来做手术。"

  路引:"葛总,你爱人治病还要花很多钱,那些钱你先留着。手术费用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们已经和上海的医院联系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上海。还有,我已经和你女儿联系上了,通知她明天去上海和我们会合。"葛天卫点了点头,缓缓地合上了双眼,一行热泪从他瘦削的脸庞上滚落.

  来到上海徐家汇的普仁医院,医生为葛天卫又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认为云海市人民医院的诊断是正确的,病人目前的病情极不稳定,事不宜迟,越快做手术越好,并且最好是同时进行肝肾移植。由于葛天卫是AB型的血型,需要用AB型血的肝肾进行移植,即使是找到了同样血型的肝肾,还要观察是否有排异现象,才能为病人进行手术。AB型的血型是所有血型里最罕见的,普仁医院的资料库里目前没有合适的活体肝肾,必须尽快联系到愿意捐肝捐肾的人才能做手术,并且肝肾的价钱很贵,按照目前的市价,五十万远远不够,要七十多万。

  葛天卫的女儿葛明珠对医生说她也是AB型血,愿意为父亲捐半个肝。路引和老马提出马上进行验血,如果他们俩的血型合适就由他们为葛天卫捐一个肾。化验结果出来,老马是O型血,路引恰好是AB型血,为葛总捐肾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他的头上。普仁医院的医生听说了金玉农业公司的员工为筹集葛天卫的手术费用,募捐了将近三十万元;而路引和葛天卫只不过是同事关系,不仅个人筹集了二十多万元的手术费,还要把自己的一个肾捐出来,无不对他的义举动容。消息传出以后,医院方面主动提出为葛天卫的手术减免一部分费用,上海的一家媒体闻讯也过来进行了采访,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术前的这天夜里,老马在宾馆里对路引说:"兄弟,你不知道化验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多妒忌你,我多希望那个人是我。葛总这几年来对我们的恩情,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想为他做点什么,可老天偏偏不给我这个机会。"

  "老马,你的心情我能体会。咱俩都一样,没有葛总,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如果不是遇上葛总,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漂着呢。医生也说,捐一个肾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但是可能会有一定的风险,如果,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记住,一定要帮我把房子卖了,把钱还给云海哥,要打我妹的手机,不要打我家里的电话,我怕我妈听了会受不了;还有,如果有叶小曼的消息,你和徐大一定要帮我告诉她,萧潇不是我的女朋友,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我一直爱着她。"老马明白,路引这是在向他交代后事,他含泪答应了路引。

  葛天卫的手术如期进行。这天清晨,葛天卫、路引、葛明珠换了白色的病袍,被同时推进手术室。老马只能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他觉得自己这前半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难熬,就是两年前妻子生产,被推进产房的那几个小时,也没有这一次这么漫长。

  十三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老马紧张地迎上去。主刀大夫问:"谁是路引的亲属?"

  老马心里一咯噔,"怎么了?手术不顺利吗?"

  大夫说葛天卫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已经成功地为他进行了肝肾移植,接下来就等进一步的观察了,葛明珠的情况也很好,但路引在肾脏切除之后出现了异常,有可能是切除肾脏时把他体内的一条动脉血管给切破了。由于找不到破裂血管的具体位置,现在他体内大出血,目前处于低烧、脱水的昏迷状态,随时有生命危险,需要下达病危通知书,要病人亲属签字后立即进行第二次手术。

  老马说:"我可以代签吗?"医生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是病人亲属,不能代签。"老马内心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正当老马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从走廊的那头拖着一个行李箱快步向他们奔过来。

  老马双眼一花,那个身影已经来到了面前,是一个冰肌玉骨的绝色女子。那女子捂着由于奔跑过速而剧烈跳动的胸口问道:"请问,里面的病人是在进行肝肾移植手术的葛天卫吗?"

  医生点头说是,老马问道:"请问你是?"

  那女子道:"我是叶小曼。路引是不是也在里面?手术做得怎么样了,成不成功?"焦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老马知道来人是叶小曼之后,大感安慰。

  医生向叶小曼扼要地介绍了手术室里的紧急情况。医生话音未落,叶小曼的眼泪瞬间坠落,如同一场声势浩大的雨,她哽咽道:"这傻孩子,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傻,一点都没变。医生,我是路引的妻子,我刚从国外回来,字我来签。"医生见状,点头说好,便领她去签字。 叶小曼和医生走后,老马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悲喜交集,过堂风倏忽地从他身边吹过。在葛天卫和葛明珠相继被推出手术室转到重症护理病房之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手术室里的路引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手术室外的过道里,叶小曼站在窗前,望着清朗的天空和医院里红叶斑斓的枫树,喃喃自语:"傻孩子,我知道了,一切我都知道了,是我错怪你了。老天爷,我求求你,你要保佑我的傻孩子,让他好好的,只要你能让他平平安安的,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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