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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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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觉明去接你吧。” “妈,我们准备离婚。……是我不好。” “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哎,你去英国干什么啊?跟你说,你回来我就不让你走。……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呢,婚姻不是儿戏。”妈妈在那劝解。 “妈,感情的事,没有办法的。你由着我吧。” …… 有服务生给我上甜点,“慢用。” “谢谢!”我自如回,没去介意对方说的是中文,还在跟妈妈周旋。 也不知多久,神经突然跳了跳,刚才是中国人?声音好像有点熟。“慢用”。我摁了电话,站起来四顾。下雨的缘故,店里人多,服务生在里头穿梭,穿着一样的衣服,做同样的托盘动作,分不明谁是谁。 我叫来旁边一个服务生,“你们这有中国人吗?” “有。” “Chen先生在吗?” “Chen?没有这个人。”服务生甩着脑袋。 我懊丧地坐下来。脑子一偏,靠到窗子上。是我生了妄念?的确,这些日子,在英国大街小巷、都市城镇乱窜的时候,是带着“说不准能碰上陈勉”的念头的。尽管,知道这不大可能。 我将脸压在玻璃上,轻轻呵着气,而后伸手无聊地抹擦着玻璃,不久后,玻璃上呈出好几个无比陌生的中国字:陈勉,陈勉…… 这个无处安身的名字。 我的眼睛仿佛被这久违的字灼烫了,居然热辣辣起来,望出去的世界跟这被水气肆虐的玻璃一样模糊难辨。 街灯好像亮了起来。昏昏的,也有一点点暖,浮起黑润的小径。 此后,不知道是我出现幻觉,还是酒醉的缘故。总之,我以为我看到了陈勉。 就在马路斜对面,穿长长的风衣,影子被薄暗的光拖得既瘦且倦。 我付了钱,昏头昏脑追出去。影子在正前方混沌如豆点。 我继续追。 好像生命只剩了追。其实那豆点一样的陈勉何尝不是雨中的一个恍惚?他在我失意的时候跌进来,又在我得意的时候消散。陈勉、陈勉……如此悲哀。 我呢?我要的东西是这样拔脚就能追得到的吗?我的脚和心一样一个趔趄。 一辆车正好拐出来。 我劈面撞上去,又轻飘飘地反弹出来。在雨中坠落的姿势,像蝴蝶一样轻盈优雅,倒下时,我闻到大地蒸发出的清润香气,耳边有整齐而浩大的鼓点,轰响着将我覆盖…… 我像做了一场恶梦醒来。 醒来后有明丽的日头和薄如蝉翼的云纱。同室病人哼着圣歌,昏昏欲睡的调子,却有着让人心生安宁的力量。 妈妈和觉明都来了。 他们照料我的漫长的日子,我除了微笑,也不多话,倔强地躲在自己的壳里。妈妈理解我,也不发话,只偶尔在挪动我身体时低头问疼不疼,我总是摇头。我知道我的腿不会有以前那么灵便,脸上、身上呢,也会留下了很多永远褪不去的伤痕,但是,伤痕无非是日子的标记,结了疤就成了过去。 觉明怀疑这场车祸与他有关,总不敢将目光直接垂覆在我身上。他看我时,目光一律轻而浅,像睫毛扑扇。他是个好人,终于主动说次话,却无端背上负疚的十字架。 一个晚上,我在梦中醒来。发现被觉明团在怀里。 我欲翻过身去时,他摁住我,说别动。 “你做梦了?”他问我。 我做梦了。梦到陈勉被车撞,像蝴蝶一样扑出来,我目睹了他的离去,锤心难过。 “你叫我。”觉明说。 我叫他? 我梦到陈勉,却叫着觉明的名字? 陈勉需要我引渡,而我需要觉明引渡?这就是我记忆昏暗中的原始形状? 我无语。 “推我下去走走。”良久我说。 住院部设在一处古宅内,应该是以前的王公贵族住过的,颓墙残瓦,锈门深井,配上浩月当空,草木离离。时间的苍凉直逼入骨髓。绕到园内正中,一颗不知名的高大乔木亭亭如盖,树梢间泻下一地清辉,被风一吹,宛若银河泻影。墙角种有石竹和蔷薇,枝蔓纷披,地面遍铺碎石,在树的阴影中,自得其乐。 觉明缓缓推着我,仿佛时间无涯。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怀念我们共同走过的日子,多少个月夜这样流连。时间一过,终究惘然,只有亘古的月亮无言地观看着人间的悲欢痴怨。 “锦年,我说声对不起。”他俯下身,对我说。 “该我抱歉。”我笑笑。 “觉明,月亮从树梢间看过去,好像特别大特别亮。”我指着。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要诉离觞。 他蹲下来,靠在我身边,与我并排抬头。我们同时浸润在异乡湿漉漉的月光中。 “等我好了,就回去跟你办手续。……我留在你那边的东西你叫她随便扔好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对他说,同时吸了下鼻子。他摸摸我的头发,轻言:“不要说这个好吗?” “你会跟她结婚吗?” “还没考虑。” “那我不管你了,总之以后,你好好保重。因为我……不想也不会再找你了。”我说得难过。他也是。 他撇过头,竭力平静说:“不要说了,好不好?” 半年后,我拿到学位回去,在第一时间找了他办离婚。 律师是现成的,财产已然交割好。我得一半。我坚持不要,他坚持要我要。最后犟不过他,就让他帮我管理。 最后的步骤便是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手续办得很快。 出来后,阳光满面,金光流转。这座已经萧条的古都,隐约现出了曾经画栋流丹、佩玉鸣鸾的气象。结婚没有选对时间,离婚倒是碰得巧。 我深吸口气,对他说,再见! 一眼都没敢看他,即跳入匆匆人海。不是不想看,而是怕自己会软弱会不舍。 这一天,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一个腿有些微跛的女人在拔足狂奔。再仔细看,会发现她脸上有泪肆虐。 我和觉明就此各奔前程。 我开始一个个国家的穿梭。打一阵工,旅游一阵,而后换一个地方。是一只鸟,不过不是候鸟,我没有固定的归期。 而沈觉明则在属于自己的人生路上固定地走着,去维持他的家业,去创造他的梦想。 三年,我没有再见他。 我也没遇上陈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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