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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晚晚,”他痴痴地望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晚上冷,别站在外面。”

  苏晚望着他盈盈浅笑:“我在等你回来,陪我跳平安夜的最后一支舞。”

  他挽着她一同走进去,浓郁的香槟酒香弥漫在空气中,熏得人慢慢醉过去,他揽着她跳了一曲又一曲。苏晚似乎完全不知疲累,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印象中她不止不喜欢剧烈运动,连爬山爬久了都气喘吁吁的,于是他问道:“跳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苏晚软腻修长的十指握在他的手心,她反过来抓住他的手笑道:“那跳最后一支吧?”

  Last Waltz悠扬的曲调响起,她半倚在他怀里,轻慢地移动着脚步,脸上漾着醉人的笑,微带酒意地哼唱着:

  “I had the last Waltz with you, two lonely people together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the last Waltz should last forever.”

  香城大酒店地露天大礼堂成了他们两个人的舞台,比起水边的阿狄丽娜的初期方案发布,大家的焦点更多地集中在顾锋寒和苏晚这一对毫不避忌的绯闻男女身上,而孟涵面色平静地在香城大酒店的酒会上甘当绿叶,更为这传得甚嚣尘上的绯闻又锦上添花了一笔。

  他们俩谁也不记得是怎样从香城大酒店回到心湖苑的,不记得是谁开的门,更不记得是怎样从客厅回到卧室的,只知道他们忘情地跳了一晚上的舞,被邀请到场的记者们肆无忌惮地拍下他们的翩翩舞姿,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以最迅捷的速度向八卦娱乐报纸杂志甚至是网上传播新一个灰姑娘诞生的故事。

  他们沿着墙壁从客厅纠缠到卧室,恨不得夺走对方口中每一丝空气,没有开灯,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眼中燃烧着的欲望。闯进卧室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墙上的开关,宁静幽蓝的吊灯如流光水泻般倾泻在淡淡的月色黄晕中,漆黑天幕上嵌着万千星辰,都在这一刻绽放出最灿烂的光彩。他灵巧修长的十指在她细致的肌理上燃起点点火花,天旋地转之间他全身的重量便压在她身上,迷蒙之中睁开眼,看到幽暗天幕中缀着的星辰闪烁,恍然如在梦中,苏晚低低地叹了一声,完全无法用言辞来描述这一刻的美景。她的视线微微下移,愣了三秒钟之后她尖叫着要关灯,顾锋寒按灭卧室的吊灯,黑暗中传来他压抑不住的闷笑声,苏晚动了动,他仍有一大半的重量强横地压过来,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她努力地奋斗了半天想在这近乎窒息地索取交换中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他却不留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用力地吮上她的唇,细致温柔地吮着曾在梦中辗转千回的唇瓣。尽管今天在庆功会上未曾间断的舞早已耗尽她全身的力气,苏晚仍挣扎着凝聚最后一丝气力热情地回应他,她闭着眼,却知道窗外月色朦胧,如同张爱玲描述过的浅水湾酒店里的那一幕一样,明明是头一回,她却觉得此情此景早已在梦中经历过千万次,只听到她自己强自压抑的喘息:“上白,我累了……”

  顾锋寒没有回答,幽暗的夜里只有他幽深双眸中流转着异样的神采,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缩在他坚实臂弯中一同沉沉睡去,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醒过来,窗外的月亮早已绕过一个大圈到另一头去了,顾锋寒沉睡的面庞显得格外的温柔,整张脸似乎都散发着暖暖的融光,她伸出食指在他眉骨上摩挲,他忽地睁开眼来,带着捉弄促狭的笑意。

  “上白,”她轻声地唤着他:“上白……我再叫你最后一回上白好不好?”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锁骨上缓缓摩挲,她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似乎都变得格外灵敏,他眼中的火光渐渐浓烈起来:“好,你叫我什么,我就是什么……”

  他十指成梳,在她的发间细细梳理,细长的发丝绕在他的十指间,缠缠绕绕,绕绕缠缠,似是从前世纠缠到今生,以后还要继续纠缠到来世,他只觉得这一刻的满足胜于以往所有的欢乐伤悲——所有的欢乐相对这一刻都显得那样渺小,所有的伤悲在现时的缠绵面前都不值一提。缠缠绕绕之间听见她略带哽咽地说:“上白,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姑娘,”他轻拂过她眼角的点滴湿润,忽地觉得这样的拥抱,美好得让他难以置信,之前重逢时的喜悦,因误会她的移情别恋而转为加倍的仇恨,只有这一刻,只有这一刻……这世上再没有一样东西,比心意相通灵犀一点的两个人来得珍贵了。他拥着她的手臂忽地紧起来,恨不得她整个人从今晚后都这样和他融为一体——十二年了,他不想再和她分开,也不会让任何事再将他们分开!

  他一时竟不知道什么话才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又或许在这样的时刻一切的甜言蜜语都不足以修饰他对她的爱。极远的地方传来教堂的钟声,和心湖苑隔着镜湖遥遥相望的是婺城最古老的教堂,似乎还是清末民初时外国人修建的,顾锋寒顺着教堂的颂歌轻轻哼道: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With the angels let us sing

  Alleluia to our King

  Christ the savior is here

  Christ the savior is here

  他哼着哼着,发现苏晚侧着身支着胳膊定定地望着他,她背着月光,看不清她的脸,顾锋寒笑道:“还有精神呢?”苏晚笑笑也不答话,伸出手去摸他的无名指,他知道她在摸那枚戒指,她也戴着那枚圆环硬币戒指,十指又这样缠绕起来,她的声音依然有些哽咽:“上白,我爱你。”

  他微微一怔后笑道:“我知道。”

  苏晚叹了一声,平过身子来看着幽暗如天幕的天花板,似赞叹似惋惜地说道:“这房子真漂亮。”

  “你喜欢就好,”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你喜欢的,你想做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苏晚轻轻一笑,偏过头来望着他:“我也是,只要你喜欢的,你想要的,我什么事都肯为你做。”

  不管你是为了恨我,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顾锋寒玩味地一笑,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我想这一夜永不天明。”苏晚身子一僵,顾锋寒又笑笑躺在她身边:“吓你的,你也累了,好好睡吧。”

  他心满意足地拥着她,觉着她全身好像在微微颤抖,在他怀里蹭了蹭又缩着睡过去了,他摇摇头笑了笑也睡了,梦中十指交缠,醒时鸳被犹温。

  一枚孤伶伶的圆环戒指放在双人枕上,寂寂无声。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床上猛然坐起来,孤伶伶的圆环戒指在凌乱的被单上显得格外的刺目惊心,他猛地跳起来叫道:“晚晚?晚晚——”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回响,客厅沙发上扔着的外套里忽然响起一阵铃声,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上面闪着的名字却是柳子衡,他满肚子火地接起来,没好气地喂了一声,那边柳子衡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急促尖锐:“寒少,你怎么一上午电话都没人接?你在哪里?你人还好吧……”

  柳子衡一连串的问话让他莫名其妙,他皱着眉一边从卫生间找到厨房,又从厨房找到客房,不耐烦地答道:“我很好,苏晚有没有去公司?”

  “苏晚?苏晚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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