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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星期天的早晨,董丹打开了电视,节目主持人正在采访那家“人体宴”餐馆的女老板。再过一周,他们就将公开营业了。那位女老板是一位年约四十多岁,非常端庄的女人。她谈论食物与裸体结合的感官之美。在古老的中国,这可是很有价值的。在开幕式当晚,她将邀请许多位艺术家,包括画家以及摄影家们共赴盛宴。当然,媒体也在邀请名单之列。引起争议没关系,反而创造了机会,让具有启发性的见解争鸣。

  那食物是什么样的?噢,都是海鲜中的极品。当天下午他们将用飞机从海边直接运来一批最新鲜稀有的货色。那些女孩子呢?女孩子们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大学学生。除了伤风小感冒外,没有任何生病纪录。她们的年纪呢?从十八到二十二。当然都是处女,经过上万人的竞争脱颖而出。她们来自全国各地,不仅学业优异,而且品行端正。她们都经过妇产科的专业检验,并且确定她们的胸围、腰围、臀围都达到理想标准。女孩们肌肤的色泽也不可轻视,看上去得是冰清玉洁,细滑如豆腐,吹弹得破,宛如日本河豚中的上品。比起陈列在她们身上的食物,她们更为诱人。这样人们才会理解,最好的美食不是用嘴巴享用,而是用眼睛以及所有的感官。她们都经过了生息调养,付给她们的待遇相当优厚,下学期念大学的学费再也不用操心。只透露到这里,以免大家听到了女孩子们的待遇时会惊讶这顿酒宴花费过巨。符合卫生吗?当然。她们都要先经过除毛程序。在白天里,她们先经过十二次沐浴,泡在加了十二种花香精油的水里,再经过八个小时的断食,她们才会被带进冷藏室里。接着,她们要服用镇定剂,好平静地躺在冰块与鲜花上一小时不动,让食物的陈列工作能够完成。一直要等到食物用尽,她们的纤纤玉体才会完全展示。然后镇定剂药效结束,她们醒过来之后,也将成为酒宴后段的参与者。被邀请的艺术家们都是名噪一时的。那么有哪些媒体记者呢?必须出示单位介绍信和记者证以证明他们不是宴会虫的那些记者。

  董丹把鞋子套上。

  “你要去哪儿?”小梅问。

  他不理她,继续系鞋带。

  刚才她一直在修补那个一本书形状的纪念品,因为它又摔破了。镶了仿金商标的那块黑色大理石现在脱落了。不然他们不会发现连那块大理石原来也是仿造,不过就是一块金属,贴了一层大理石图案的塑料膜。那么阔气的出版商起码不该用如此廉价的胶水。

  “那块破烂,你就别再弄它了。”董丹道。

  “墙上总得挂点什么。”小梅说。

  她看着他走到门口。

  “今天是星期天。”她说。

  “对呀。”他边说边笑。

  到了门边他停住脚。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出门的动机。他或许会去找那个专做假证件的家伙。他或许可以搞来一张什么介绍信,这样他就可以参加人体宴的开幕式。高兴说,那人刻了各式各样的印鉴图章,他能用任何材料在上头刻出任何图章,甚至一块白萝卜或肥皂。

  “我去医院看看我的胃病。”他道。

  她朝他微笑,仿佛在说:“糊弄谁呢?”

  他也笑了笑,知道他撒的这个谎已经被她识破。

  “上个月,我织假发挣了四百五十六元。”她说。董丹听出来她的意思是:“别再去当宴会虫了。在你找到另一份工作之前,我就多织点儿假发。”

  “小心啊,再织就成对眼儿了。”董丹边说边做出对眼的表情,做得太用力,觉得两颗眼珠子都快要穿过鼻梁交换位置了。她拿一只拖鞋扔他,打在他肩膀上。他大笑起来,一面跟她招招手。

  董丹与那个伪造证件专家约好在一家茶馆见面。一杯茶的功夫,他们已经谈好了价钱。董丹跟随着这位仿冒品艺术家爬上了茶馆楼上的小阁楼。走在几乎被白蚁蛀空的古旧楼梯上,董丹问起仿造专家的名字。叫“高兴”,他回答——因为是高兴拉的线,所以董丹叫他高兴就是了。这是个机灵的小个子,长着一脸大胡子,戴了一副带有色镜片的小眼镜。

  这间阁楼的场地倒是不小。倾斜的屋顶上有扇天窗,上面盖满尘垢,外面是一个二十年代风味的小阳台,从那儿可以俯视整个北京胡同里的生活。屋里搁了一张巨大的红木鸦片榻,上面的雕花手工极其精巧。床上方挂了一顶十分气派的帷帐,几乎把整间房子都占满了,好比狗窝里蹲了一只狮子。那造假高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掀起了床单,把腿伸进了黑咕隆咚的床底下。等他缩回了腿,董丹看见在他的两脚之间,夹了一个布满毛绒绒灰尘的木匣子。

  匣子里各色印章琳琅满目。

  “想挑个什么?文化部还是电影厂?”他问道。董丹望着他。

  “你看起来像是电影厂的。”他说。

  “有没有跟媒体有关的?”

  “要什么有什么。你要假介绍信,是要给女朋友做人流?”他问道,“你不必告诉我。我可以给你一张空白介绍信,只盖公章,其他你自己填。不过空白介绍信我多收五百块。”

  “为什么?”

  “因为你也许会用来闯进中南海,刺杀我们领导人什么的,要不跑到人民大会堂对人民代表开枪。我倒不是想保护他们,我只是希望我这生意还能做得下去,不要扯上了政治。”他捡起一颗圆形的印章。

  “挑一家报社的吧。”董丹提议。

  “人民日报怎么样?”

  “能不能找一家名声不大的?”

  “北京日报?”

  “嗯……”

  “就这个吧:中国铁道日报。”

  “行。”

  “你要空白的吗?”

  “不用。”

  “对嘛,换了我,我也不会多花那五百块钱。”

  造假专家在启动打印机的时候,董丹问他是不是也是茶馆的老板。是啊,他回答。他得有一个自己的地方,经营他非法却有真正利润的买卖。他问董丹介绍信上要写什么名字。董丹,他回答。对方告诉董丹,如果介绍信上用的是假名,需要符合他的假身份证,他也可以两天之内弄好假身份证,说不定用不了两天。只是最近他手头上正忙着一大堆假结婚证。董丹发现这人话很多。等他把信印了出来,他拿起那颗圆型公章,在红色的印泥上拓了拓,然后用力地盖在那张纸上。他脸上的严肃表情,比起有权力盖下真印鉴的那些人毫不逊色。

  介绍信内容如下:“兹证明董丹为中国铁路日报之记者,负责美食与休闲版面的采访和报导。贵方对于他工作上的协助,我们不胜感激。中国铁路日报敬上。”

  等董丹交了钱,那家伙摘下了眼镜,告诉董丹不要动,他用他冰凉硕长的一只手压住董丹的头顶,慢慢转动角度。

  “你的头长得不错,跟雕塑似的。”

  那感觉有点让人发怵。董丹谢了他,随即告辞。就当他要走下那座漆黑的楼梯时,对方挡住了他。董丹忘了他的皮夹。楼梯上亮起一盏暗淡的小灯。

  “光线昏暗点儿,你脸部骨骼看起来更好。看这边。很好。你的轮廓真是长得不错。”

  他把皮夹扔给了董丹,结果掉在了台阶上。董丹弯腰去把皮夹捡起来之后,发现那个男人还在注视他。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看起来像在电影厂工作。你可以考虑演艺事业,可以先当个大龙套。如果他们给你一两句台词,以后说不定就会让你演配角。试试也无妨吧?反正都是在假装,总比装记者要容易多了。据说他们待遇还不错。一个临时演员一天可以赚到几十块,还包三餐。一旦你能够升级演些配角,你的收入就可以上万。”

  董丹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过去干过。出狱后他有一段时间做过临时演员。他是因为做假文件才被抓的吗?不是,他被抓是因为政治原因。

  “如果你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就去那儿试试。在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每天有一大群男女。个个都梦想成为电影明星。摄制组每天都需要大龙套。”

  走出茶室的时候,董丹觉得有些飘飘然。灰蒙蒙的早晨,感觉也像是晴天。鸽子咕咕的叫声也变得很有情调。那个古怪的家伙竟然是一个天使。如果他真的可以当上大龙套,董丹就再也不必被高兴呼来唤去,还得专门揭发他人悲惨的命运。他再也不必冒着被逮捕的危险去赚那一些车马费,也不必再为陈洋那些高深莫测的作品以及他身边复杂的人际关系而伤神。他也用不着跟像吴总那样子的人喝酒应酬及赔笑。他更不需要为像老十还有她姐姐那些人感觉亏欠而心痛不已。大龙套,董丹已经爱上他这一份新职业的名称。

  过了一个小时之后,董丹已经在一群未来的大龙套中。制片的收发室已经被拿来当作应征办公室。紧闭的门只有在叫下一位进来,或放前一位出去的时候才打开。五个穿着鲜艳的羽绒夹克的女孩坐在自己带来的折叠板凳上,拿着塑料瓶子喝水。制片厂大门进进出出的尽是昂贵的轿车,窗子都拉上了帘。那几个女孩子开始猜测会是哪一位男明星坐在遮起的窗后。她们对自己不正经的窃窃私语不时爆出笑声。

  董丹在一棵可以挡风的柏树下头站着。要在这样的季节里站在户外吹风等候,他的衣服穿得根本不够多。一个年轻男子说他希望他们可以马上录取他,这样就能混上中午发的盒饭了。那一群女孩子笑了起来。董丹不自主地也跟着他们笑。这是个快乐的地方,让人感觉年轻又健康,可以把现实抛在一边。

  门打开了,一位中年男人穿着有许多口袋的帆布背心,从里头探出身来喊着:“你们这些姑娘!我给你们的台词都练好了吗?”

  “好了。”其中一个女孩说道。

  她们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突然都变得羞涩腼腆。

  “我们需要两个妓女的角色,你们都可以来试一试。假如你们不愿意演脱戏,就别麻烦了。”那人说道。

  一阵紧张的交头接耳后,女孩子们全都收起了板凳,冲进了办公室里。

  “别忘了你们的推荐信。”那男人道。

  不过等在外面的男人朝她们喊:“喂,你们的午餐有着落了,记得留些骨头给咱们!”

  女孩子们已经紧张到没这儿再调侃回去。

  “小伙子们,把香烟给我熄了!还有你们,在制片厂外头别把鞋子给脱了好不好?有点样子!”他说,“我们需要十个土匪,你们哪个想要来试试?”

  所有男生都欢呼起来,往办公室一拥而去。董丹起身跟在后头。

  “听好,这个戏里的土匪都得剃头。哪个不愿意剃头的就等在外头。”

  其中有几个犹豫了,又坐回到原来的地方。董丹瞧瞧两边的人,决定留下来。他不希望顶着个大光头回去吓着小梅。

  又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门打开了,一位老头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化着血淋淋的妆。

  “他们要你试什么角色啊,白大爷?”有人问道,“又演死人?”

  “演死人才好呢。死人只要躺在那儿不动,还能休息,我还巴不得。他们要我演一个乞丐,从头到尾被打个半死……”

  那老先生的声音与口音,董丹感觉有些耳熟。他紧盯着他一路朝他走来,他认出来了,他是那两个老农民中的一个,当下他想站起来扭头就跑。

  “是你吗?董丹大记者?”那老先生已经先对他喊了起来。对一个像他这样年岁的人来说,他的记性和眼力还真好。

  “您是……?”董丹边说边站起身。自己都知道演得不像。

  老先生停下步子盯着他看。他脸上血腥的造型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恐怖。

  “我们等了一星期,你都没来。我们身上一分钱都没了,旅社也住不下去了,只好走了。那是啥旅社?老鼠洞!”

  “想起来了,您是白大叔,对吧?”董丹道,感觉自己的表演十分愚蠢。

  在彼此客套的同时,白大叔一双眼睛始终带着责难的神情盯着董丹。他脸上用笔画出来的那一道刀伤,让董丹感觉胃里一阵翻搅。

  在乱真的血迹斑斑的妆扮之下,白大爷的眼睛没有放过董丹,即使他嘴里说他能够理解,如果董丹真的如实写了那篇文章,他或许会丢了他的饭碗。

  “可是,白大叔,那篇文章马上就要被发表了,登在《中国农民月刊》上。下个礼拜就要出刊了。”

  老先生一脸诧异。“就知道你不会诓咱!”

  “这……”其实那是高兴的文章。

  白大叔向前紧抓住董丹的两只手,干皱的嘴唇抖了好几下,才骂出来:“他奶奶的!”他说这篇东西早一点刊登出来就好了。生死交关就差了这么一点。整件事情说来话长,他建议他与董丹到附近小馆里用点简单的午餐,喝点小酒,慢慢地聊。那他脸上的妆怎么办。那馆子是专门为临时演员们开的,那儿的男女服务员有时也跑跑龙套。

  馆子只有四张桌子,他们在其中一张坐下,点了三两高粱酒。白钢和他们用尽了盘缠后,不得不回到村子里。刚到家的那天晚上,村里的干部就找上门了。白钢立刻被抓了起来。村长说根据中国法律,他们全犯了罪:诬陷领导、无业游荡危害城市治安、逃税,还加上企图造反、与领导作对。他们必须交出四万块罚金,不然就得坐牢。村长说看在他们是受人尊敬的村里前辈,给他们两天时间去筹钱。白大叔要刘大叔趁着夜里跟他一起逃走,可是刘大叔说他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他是无辜的,他的良心就同村里那口井里的水一样清澈。

  所以白大爷一个人逃了。在邻村的亲家家里躲了好几天,才听说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他离开两天以后,村干部就找上刘大叔。可刘大叔不是那么好欺负。他那牛脾气,从来不服输,谁惹恼了他,他一定会用他那一双尖角捅死你。那帮子人将他捆了起来,却被他挣脱了。他拿出事先藏在棉被下的一把菜刀,突然就朝他们冲过去。下一秒钟,他已经是满身弹孔,被扔上了警用吉普车。在路上失血过多,还没到医院就咽了气,走了。”

  这个故事把董丹听得牙齿直打颤。他得靠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好抵挡住那股寒冷。

  “唉,他如果能读到你那一篇东西就好了。”一段沉默后,白大叔才开口。“希望你那一篇文章刊登出来之后,能让白钢得救。”

  “你一直躲在北京?”董丹问道。他已经醉了,听不下更多悲剧的故事。

  “不。我是在等。”

  “等什么?”董丹问。他知道自己听上去不怎么客气,可他控制不住。还有什么比这一张老脸化着吓人的妆看起来更无助悲惨,把他心情弄糟的?

  “我在等个人,他有权有势,愿意听我喊冤。”对方道,“我在等这个人来救我们。”

  “等吧。等到就有救了。”董丹道。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看着酒满出来流了一桌子。董丹伸了脖子、吸起嘴,大声地把酒桌上的酒给吮了个干净。

  “他会救我们的。”

  “他是谁呀?”

  “他就坐在我面前。”老先生道。还多亏了他脸上血淋淋的妆扮,否则那一张脸绝对做不出像此刻如此令人凛然的表情。

  董丹朝他猛眨眼,最后发出几声冷笑,嘴里的酒流了他一下巴。农民,跟他父母没两样,抓到什么人都当他是救星。不,应该说这情形像是,白大叔希望谁是他的救星,谁就会成为他的救星。从菩萨、耶稣、毛主席,到邓小平、江泽民。现在成了他,董丹这一只宴会虫要来替补这位老农民心中救星的缺。

  “你那文章救得了咱们。它会让在位的人了解咱们村里发生的事情。为刘大叔报仇,就从这里开始。”

  董丹一语不发,继续吃喝他的。老先生的脸在他朦胧的醉眼中化成一团红影子。董丹感觉好多了。这酒真是神效,特别是当你在面对悲苦的时候。

  “你成天都在演尸体,是不是?”董丹问。

  他说得太大声,附近的客人全都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白大爷说不是的。常常会一连好几天,他都捞不着合适的角色去试。有时候你试过了,他们还是不要你。如果需要个又老又丑的,又是一脸苦相的龙套,才会找他。这行当里,只有生得极俊或者极丑的人,才有饭吃。所以他希望自己长得再丑点,才有更多的龙套角色给他演。

  “不是说一天可以赚到五十块嘛!”董丹几乎在吼叫。

  白大叔叫他小声点,同时抱歉地看了看四周被打扰的客人。他说那得看情形。如果他们只是要你在那儿躺下或坐着,你只能领二十到三十块。还得交百分之十五给那个叫经纪人的狗日的。如果你这个龙套得挨揍,当然不是真揍,不过有时候也有一两拳失误的,你才拿得到五十块。全都看情形。如果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工作,他就靠自己的血养活自己。

  “靠什么?”董丹大叫。

  周围的人都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纷纷抱怨起来。

  “我卖血呀。在这儿跑龙套,他们倒把你喂得挺好。所以我就把自己养肥,养的血再去卖。还挺合算的吧?自己喝自己的血。”

  董丹禁不住想到,这老头儿的血里可别有太高的胆固醇。热呼呼的饺子汤已经让白大叔脸上的血妆开始融化,看起来真像是噩梦般恐怖。

  “你常来这儿?”

  “我天天来。反正我也没别的地儿去。”

  “你住在哪儿?”

  “一般情况下就睡长途汽车站。”白大叔看着董丹猛烈颤抖的手。“你没事吧?没醉吧?……”

  为了让白大叔相信他没醉,董丹挤出了一个傻笑,就像所有喝醉的人证明自己没醉时,都会表现出的那种傻笑。

  “你醉了,这时不醉啥时醉?”老农民道,“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我要看看那一群狗日的下场,看他们开除党籍,关监狱。”

  他接着又说这些狗日的就配那下场。他所有的等待都终将有结果,是不是?中央领导们读了董丹的文章,一定都会开始处理这件事,说这一群野兽怎么会如此大胆,吸农民的血汗,还敢称自己是党的干部,来人啊!统统给我抓起来……老头儿口齿越来越不清,终于他不再做声,开始打鼾。

  董丹把白大叔扛到了那棵柏树下。当那个中年经纪人来喊他上场拍戏时,白大叔一径朝他吼着操那些村干部祖宗十八代,党一定会把他们开除的。经纪人没办法,只好到附近的农贸市场抓来另外一位老头儿替补白大叔,一边抱怨连连,花了一整个早上才给白大叔上好的妆全白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