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8期

目击中国远征军救援英国盟军

作者:●王楚英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远征军新编第三十八师在缅甸创造了闻名于世的仁安羌大捷。我是亲身经历过仁安羌大捷的老兵,当时担任指挥入缅中国远征军的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中将的联络参谋,奉派同美军少校梅里尔一道向新三十八师孙立人师长送达史迪威的命令,要该师除留第一一四团卫戍曼德勒外,主力速赴仁安羌救援被困在该地的英军,并责成我们两人监督孙师长执行上述命令。
  
  日军对仁安羌垂涎三尺
  
  仁安羌位于仰光北约450公里,是缅甸的大油田,年产能力达百余万吨,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侵缅日军物资匮乏,一直对之垂涎三尺。驻缅英军受其统帅阿奇博德·韦维尔的“弃缅保印”战略方针的影响,一直没有对仁安羌采取有效的防御措施,只派一支武器装备低劣、士气低落、人数不足800人的第五国境警备队守卫油田区,显然无法抗拒装备精良的日军第三十三师团的进攻。就连英缅第一军也没有履行他们对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罗卓英和史迪威的承诺,该军由阿兰谬退到因河以南,未在新榜卫、米昌耶、缅拉、萨斯瓦、东敦枝等要地设防,致使日军第三十三师得以乘虚而入,轻易地于4月12日占领了上述各地。
  此时,史迪威正积极地组织“平满纳会战”,决心举行反攻,先歼灭中路的日军第五十五师团和第十八师团。为此正以新二十二师廖耀湘部与日军第五十五、十八两个师团在平满纳以南的斯瓦河一带进行激战,极力迟滞日军前进,消耗其有生力量,掩护第九十六师余韶部和第二OO师戴安澜部在平满纳准备反攻,并计划于16日前后举行反攻。现萨斯瓦、东敦枝和米昌耶均已陷敌,这就不但使正在斯瓦河与日军激战中的新二十二师顿时陷入极其危险的困境,而且使正在平满纳附近准备反攻的第九十六、二OO两师的右侧背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将会导致“平满纳会战”中途夭折,引发整个缅甸战局逆转。杜聿明鉴于西线战局急转直下,给全局带来了极不利的影响,便于13日清晨赶到马格威会晤英缅第一军军长威廉·斯利姆,要求英军务必坚守因河一带阵地并尽力收复东敦枝,以保中国军右侧背的安全。不料斯利姆竟借口“英军士气低落,军官的威信已下降到了最低点,难以进行坚守”,表示:即将撤出马格威。而且向杜聿明建议:将中国军撤到东沙、敏铁拉、塔泽之线与日军决战。这就是亚历山大于4月16日深夜向史迪威提出的“斯利姆计划”的主旨。杜聿明断然予以拒绝。他返回叶新第五军指挥所后,即命九十六师派二八七团(刘宪文)第三营(陈国武)收复东敦枝后加以固守。同时建议史迪威、罗卓英至少应由新三十八师派一团进至皎勃东、纳貌附近,防止英军突然退出战线。
  14日,斯利姆果然放弃了马格威,并下令炸毁油田。英缅第一军军部便退至归约,第一师率第一、二两旅向披孔退却,第十三旅向仁安羌撤退;第十七师主力和装七旅退至东敦枝以北地区,该师第十六旅退至纳貌附近。此时,英军司令亚历山大便要求史迪威速派新三十八师进出宾河一带接应英军,另派一个团赴纳貌、东敦枝接应英十七师。史迪威一听勃然变色。他强压着满腔怒火对亚历山大说:“请将军放心,东敦枝已由九十六师陈国武营攻克,贵军第十七师现已退到可柄、纳貌,安然无恙。不过,英军这样地快速后撤,第五军的右侧背已受到严重威胁,看来我们正准备发动的“平满纳会战”就要被英军断送掉,对此,我不能不深感遗憾!皎勃东方面我顶多只能派一个团去。”
  
  英军遭日军全力围击
  
  这时,第六十六师军军长张轸率新二十八师(刘伯龙)和军部到达腊戌,其新二十九师(马维骥)尚在滇西永平、大理地区,新三十八师属该军建制。史迪威遂决心要张轸率新二十八师主力推进到曼德勒,而将新三十八师由曼德勒南移。正在研究调整部署时,15日英军爆炸了仁安羌油田,顿时声震大地,火光冲天,浓烟蔽日,油田区变成了火海。日军第三十三师团长樱井省三见状,心急如焚,即令第二一四联队第三大队(队长高延隆中佐)附轻装甲车队、山炮、速射炮各一中队乘汽车向宾河大桥及北岸疾驰,于15日深夜占领了宾河北岸和大桥,并封锁了一切渡口,切断了英军的全部退路,只有英缅第一师所属十三旅及其配属部队抢在日军到来前,逃到了宾河北岸,并以一部占领大桥后,被日军击破,弃桥而逃。樱井省三另派第二一四联队(队长作间乔宜大佐)主力附山炮第三大队(队长中井正少佐)、工兵第四中队,轻装甲车第二中队强渡因河由新甸、纳貌间钻隙扑向仁安羌东北地区,堵击英军,扑灭油田大火,于16日正午到达仁安羌东北三叉路口,与退却中的英军相遇,激战多时。日军又派第二一五联队(队长原田栋大佐)附轻装甲车大队主力、独立速射炮第十一中队,山炮第四中队独立二十一旅团炮兵队、高射炮第五十一大队在独立工兵二十六联队协力下,由米昌耶乘船向仁安羌突进,于16日午后2时许占领仁安羌及沿江村落,立即投入围击英军和抢救油田设备的战斗。这样,英缅第一师和战车营就被日军第二一四、二一五两个联队重重包围,压迫在仁安羌东北白塔山和妙峰山之间地区,反复突围,均被日军挫败,处境十分危急。
  16日深夜,我为史迪威开车,刚刚从罗衣考(Loikaw)回到瓢背总部,亚历山大在马丁少将陪同下已在这里等候。他一见史迪威便诉说英缅第一师被困在仁安羌内,断粮断水,陷于绝境,请史迪威速调新三十八师前往救援。同时提出举行“曼德勒会战”的所谓“斯利姆计划”,请史迪威考虑。史迪威原来一直坚持要在平满纳举行反攻(通称“平满纳会战”或“史迪威攻势”),现在听到亚历山大这番诉说和建议,他的决心已开始动摇。他决定调新三十八师一一二和一一三两个团分别驰援英缅第一师和英印十七师,调一一四团进驻塔泽和卡劳地区作为第五军的机动部队,而将原驻该地的第六军五十五师第三团(团长李文伦)用汽车运往棠吉布防;并调已到腊戌的新二十八师主力进驻曼德勒师部及第八十三团(团长相励初)卫戍曼德勒,第八十二团(团长梁少雄)守腊戌,第八十四团(团长薛健仁)守梅苗、庙项车站、沙干大铁桥;当即派梅里尔少校和我连夜向孙立人送达命令并监督其实施,我先用无线电报将命令要旨密告孙立人,嗣用有线电话按约定暗语同孙立人联络,得知该师第一一三团已由副师长齐学启率领正向皎勃东前进中,孙师长将亲率第一一二团(团长陈鸣人)乘汽车前来,我们相约在皎勃东会面。
  
  我远征军出奇兵救援
  
  4月17日晨,我们两人在两名中国宪兵陪护下,仍然由我驾车(因梅里尔眼近视且患有心脏病故由我开车),一路急驰,到达皎勃东时,孙师长正好由曼德勒赶到。这时一一三团业已到达,正在休整做饭;一一二团部队尚在途中,团长陈鸣人则率第一营先到。我即向孙师长面交由罗卓英签署的作战命令和史迪威将军写给孙师长的亲笔信(当时按蒋介石4月7日在梅苗宣布的规定,史迪威全权指挥入缅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罗卓英为史迪威的执行官,凡史迪威向部队下达的命令均用罗卓英的名义发表)。孙师长认真阅读命令和信件后,即召集副师长和各团、营、连长开会,说明情况和任务,要求大家就达成任务的方案各抒己见。陈鸣人主张用两个团由宾河上游坎纳特偷渡,直趋仁安羌东南510高地,从敌军背后发动进攻,可收出其不意以奇袭取胜之效。刘放吾则认为陈鸣人的意见固然可望出敌不意、用奇袭取胜,但我军避开正面之敌,孤军深入敌后,万一敌军由正面出击,断我后路,对我实施反包围,那时,我军将陷入绝境,而难以自由活动。因此他主张夺取宾河大桥,乘敌全力抢救油田设备和分兵围困英军而造成守卫空隙之机,集中全力一举夺501和510两个高地,便能控制整个油田区,日军就可不攻自破,英军之围自能立解。他还建议:“为使正面作战容易并确保左翼和后方安全,应派强有力一部进出坎纳特和纳貌附近,向仁安羌之敌积极侧击,借以迷惑敌军,并阻止敌军向坎纳特、皎勃东窜犯。”孙师长向与会干部广泛征询意见后,决定采纳刘放吾的作战方案,遂派齐学启指挥一一二团立即乘汽车驰往坎纳特、纳貌占领阵地,派出多股突击队分途深入油田区扰袭敌军,并竭力阻敌渡河北犯;并应与英十七师沟通联络,促其固守待援。另派副团长赵狄率一一三团第三营、师工兵连、搜索连、谍报队、战炮连乘汽车先行出发,在肯耶以南占领掩护阵地,侦察敌情地形,相机夺取大桥。孙师长偕刘放吾团长率一一三团主力和师直属队随后跟进,于当日午后二时到达距宾河大桥约4公里处的小镇肯耶,忽闻前面枪炮声大作,孙师长、刘团长即驱车来到肯耶东南一座小山下,随即攀上山顶,用望远镜四处望,观察情况,命部队在小山附近占领阵地准备应战;令通信连立即与赵狄建立联系,旋即接到赵狄的报告:“占领大桥亘老渡口间约三千公尺正面的日军至少有四、五个步兵连,并有迫击炮,速射炮、山炮十余门,日军的装甲车分别停在大桥和老渡口,估计在10辆以上。我第三营蒋元连和师搜索连分别在大桥和老渡口附近与敌军遭遇现正交火中,现在敌用炮火掩护,出动了两个连和近10辆装甲车,向蒋连扑来;我已将工兵连、战炮连和第三营主力在公路东侧展开,令蒋连沿公路西侧后撤,诱敌前来,予以歼灭。”刘放吾得报,即欲指挥主力由公路东侧抄袭敌后,乘势夺取大桥,肃清北岸之敌,以便渡河进攻仁安羌。正在这时,英缅第一军军长斯利姆在韦尔斯上校陪同下也爬上山头找到了孙师长。他听见刘放吾团长的上述意见后,极表赞成,并恳切地要求孙师长予以采纳,马上实施。他还诉说,仁安羌内被围的英军已断水断粮,处境危殆,请孙师长迅速行动,孙师长很平静地对斯利姆说:“本人和全体官兵要救英军脱险的心情都很急迫。但因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我军只能以奇取胜。现在最重要的是摸清敌情地形,迷惑敌人,第一步是夺取大桥,肃清北岸敌军;第二步便进攻仁安羌,救出英军。”孙师长希望斯利姆鼓励英军务必坚守待援,切勿投降。斯利姆见孙师长胸有成竹,战术巧妙,计划周全,便很放心地对孙师长说:“我已感觉到在仁安羌被困的英军会在贵军救援下脱险,请接受我真诚的谢意!昨(16)日我率第十三旅进攻大桥想去救援他们,结果却失利了,损失坦克2辆,伤亡官兵80多人。现在我正期待着将军的胜利喜讯。”他说罢,就叫韦尔斯上校留下,自率卫队驱车遄返归约。孙师长见斯利姆一走,便告诉刘放吾不要向前线增兵,立即着手准备夜战和明日拂晓的全面进攻;对于当面来犯之敌,仍由赵狄去对付。
  孙师长向刘团长交代清楚后,便带着指挥所和我们(我与梅里尔,韦尔斯三人)于15时30分来到位于肯耶南方2公里处、公路东侧一座森林茂密的小山岗上,赵狄与三营张琦营长的指挥所。我看见张营和师直属队已按赵狄的计划在公路东侧森林里、小山上进入伏击阵地,各种火器都处于待命发射中,日军的进路已埋了地雷,在右前方公路及其西侧,数百名日军跟在装甲车后面,借着密集炮火的掩护,正向边打边退的我军蒋元连如潮涌般扑来。时针指向15时56分,赵狄见蒋元连退到了安全区,日军已全部进入伏击区,他便对着手中的话筒大喊“打”!顿时地雷爆炸,枪炮齐鸣,日军被打得抱头鼠窜,死伤枕藉,有些则负隅顽抗;冲来的装甲车半数被毁,余者便掉头回逃,在宾河南岸的各种敌炮便向我伏击阵地猛轰,弹如雨下,使我军无法还击,敌军残部乘机夺路回逃,激战至16时40分,战斗开始沉寂,清扫战场,发现敌军弃尸112具,还有许多武器弹药。敌军经此一击,士气受挫,方知道是中国劲旅来援英军。是夜,一一三团第一、二两营乘胜袭占敌前沿阵地,积极准备次日的进攻。
  18日黎明前,赵狄亲率第二营从公路西侧秘密接近桥头堡,第一营从公路东侧秘密逼近老渡口,工兵连准备了渡河器材随后跟进,第三营置于公路交叉口为预备队。孙师长刘团长的指挥所就设在这里,我们中美英三个联络参谋也相随在侧。这时师搜索连、谍报队附工兵一排,已由老渡口东侧在缅甸向导引导下安全偷渡到达南岸,隐蔽在白塔山中。5时,三颗红色信号弹射向天空,瞬间密集的炮火和轻重机枪猛烈射向敌阵,突击队便乘势冲入敌阵,敌仓惶应战,非死即伤,幸存者相率泅水逃命。至11时许始将北岸残敌肃清,控制了大桥。但因南岸日军火网严密,射击猛烈,使我军多次强攻受挫,孙师长见状,立命部队暂停强攻,准备夜袭。这时,斯利姆乘坐装甲车来到大桥北岸找到孙师长,声称英军已断粮断水两日,恐难支持,他恳求孙师长立即率师渡河进攻。孙师长再次向斯利姆说明我军只能利用夜战取胜的主客观条件。这时,英缅第一师师长斯考特将军,竟不顾泄密危险,直接用无线电话向斯利姆呼救,请求中国军队速来救援,否则就会出现悲惨的局面。孙师长见此情景,便从斯利姆手里拿过话筒,用英语对斯考特说:“中国军队包括我本人在内,纵使战到最后一人,也要使你们能在明天脱险,务必请你们再坚持下去。”话筒里又传来了斯考特惊疑地问:“有把握吗?”孙师长斩钉截铁地答道:“请你等着吧!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斯利姆在孙师长身旁听见他这番壮语,心情非常激动,顿时面露微笑,连声称谢,并怀着深深的感慨,观看了被日军击毁的英军坦克以及被新三十八师缴获的日军装甲车(仍然涂着英军标志)后,仍然有些忧心忡忡,无可奈何地只得向孙师长告别。
  仁安羌是一个有四、五百幢房屋的市镇,紧靠伊洛瓦底江边,北距宾河大桥约10公里,南至马格威约35公里,宾河在它的西北角与伊江汇合,在马格威南面也横亘着一条东西向的因河,油田区便在宾河与因河中间,区内沙丘起伏,干涸无水,高高井架竖立在长着稀疏灌木丛的沙漠中,只在沿宾河南岸有一条勃固山的支脉横在油田北部,在大桥南岸为白塔山,主峰高501公尺,此山南面还有一座妙峰山,主峰高510公尺,成为区内的制高点,两山间形成了一个有五、六公里宽的盆地,仁安羌居盆地之西,所有炼油厂、给水厂、泵站、储油罐、修理厂、发电站、输油总站等生产设施均在盆地之中。沿着江边还有些渔民、油田工人居住的村落,整个油田区纵横各达30余公里。由平满纳经萨斯瓦、东敦枝至皎勃东的铁路支线从油田东部穿过。日军二一四联队控制着501高地和仁安羌以北地区,成为一一三团进攻仁安羌的主要敌手。日军炮兵群集中在501高地西麓通大桥的公路两侧面,是阻碍一一三团进攻的大障碍。日军二一五联队则控制着仁安羌和沿江地区,成为一一三团攻占仁安羌解放英军的第二道障碍。孙师长摸清这些情况后,命赵狄指挥一一三团一、二两营为右翼队,于午夜后经大桥及其两侧面分途潜渡到南岸,秘密逼近敌炮阵地,以一部袭占白塔山,对守敌及炮阵地予以猝不及防的突击,彻底摧毁后,全力攻占仁安羌,包围二一五联队就地歼灭;第三营为左翼队于午夜后由老渡口潜渡,在搜索、工兵两连配合下,从501高地东侧突击,将二一四联队就地歼灭后,南取510高地,救出英军;各队以第一次炮击为号发起突击。
  午夜刚过,斯利姆派英军第十三旅旅长柯迪斯准将率坦克10辆,山炮4门,步兵三营来向孙师长报到,由参谋长何均衡按计划分别予以安排。
  19日拂晓,孙师长一声令下:“打!”霎时间炮声隆隆,枪声骤起,隐蔽在敌阵前的各突击队,便在机枪扫射、手榴弹连续爆炸的硝烟中,勇猛地冲进敌阵,用刺刀、枪弹、手榴弹消灭了一堆堆敢于抵抗的敌人,迅速分别占领了预定的目标。放列在白塔山南麓公路两侧日军第三十三炮兵联队30多门大炮,被一一三团第一营突击队炸毁大半;一部分用汽车拖着大炮向仁安羌逃去的日军,也受到一一三团第二营的堵击,死伤过半;原在白塔山占领阵地掩护敌炮阵地的第二一四联队第三大队(该大队17、18两日在宾河北岸已被我歼灭三分之一),又被我第二营歼灭大部,其残部随敌炮群南逃途中再次遭我第二营堵击,死伤殆尽。正在这时敌二一四联队第一大队(队长德重房夫少佐)在18辆装甲车、4门速射炮支援下,乘汽车由仁安羌赶来救援敌炮兵联队,刚刚驶进仁安羌北方3公里处一个小村庄时,就遭到我追敌已到该地的我第二营和第一营的伏击,击毁其装甲车3辆,烧毁汽车5辆,敌不支,又乘车回逃,赵狄立即指挥所部奋力追击,于上午10时我第一营首先攻占仁安羌,并俘获停在伊江中的敌轮船三艘及汽车30余辆。第二营接着也攻占了拉农、但萨等据点。残敌纷纷经水上或乘汽车向马格威退去。
  同日拂晓,在首次炮兵齐射时,第三营张琦营长率搜索连、工兵连和全营一举突入敌阵,正逐步向501主峰挺进时,6时30分被敌狙击射手开枪击中,伤势严重,血流如涌。他在流尽最后一滴血时,仍拼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弟兄们,冲啊!”的呼声,闻声赶来的蒋元连长见状大恸,万分悲愤地振臂高呼:“为营长报仇,向鬼子讨还血债!”带着全营官兵一举攻占501主峰和四周敌阵,用刺刀和手榴弹击毙敌二一四联队第二大队长杉浦健太郎少佐以下官兵359人。孙师长、刘团长在战斗指挥所闻讯极感悲痛,由刘团长立即赶往501高地亲自指挥。他一面派人将张营长遗体护送至师指挥所再转运后方,同时命蒋元指挥两个步兵连和工兵、搜索两连在重机枪、迫击炮、速射炮(俘获4门)掩护下,从东侧进攻510高地,经过激战,于9时45分完全占领510主峰和附近敌阵,又击毙敌200余人,敌二一四联队长作间乔宜带着残部南逃。孙师长即命在纳貌的一一二团火速向坡孔前进,堵击逃敌,并电令尚在曼德勒的一一四团兼程前来仁安羌,以便于明(20)日向马格威进攻,寻找敌三十三师团予以歼灭。并叫我与梅里尔、韦尔斯将战况分告史迪威总部、英缅第一军和罗卓英长官部后即去仁安羌东北英缅第一师被围地区,给他们送去食物和饮水,用汽车将英军全部撤至归约。这时孙师长他哪里知道,当他攻克仁安羌,并准备集中全师兵力向马格威进攻时,史迪威已下令放弃“平满纳会战”,接受了亚历山大的“斯利姆计划”,将第五军撤到敏铁拉、塔泽地区,并已开始从平满纳逐步后撤,却无人向孙师长透一点风。史、罗、杜三人没有这样做,就连当时对孙师长感恩戴德、后在其所著《反败为胜(DeseatintoViccory)》一书中盛赞孙师长“机警、有干劲,优秀的战术家,冷静有进取心,维吉尼亚军校应以有孙将军为荣。在任何国家都是最好的指挥官”的斯利姆(后擢升至元帅,任英帝国参谋总长及澳大利亚总督)也未曾向孙师长透风,只是拖到20日傍晚,英军早已退远,他才通知孙师长撤退。现在回想起来,对当时孙师长的处境之危险(其正是孤军远悬敌后),仍然是不寒而栗的。
  
  被救英军官兵感激涕零
  
  19日上午10时许,我们三个联络参谋(既是聋子又是瞎子,完全被总部出卖了)便随新三十八师输送连乘汽车给仍困在501和510两高地间的英军,送来食物、饮水和医药(卫生队随行)。当我们出现在这些忍饥挨饿了三天,十分疲惫,惊魂未定的英军面前时,他们都高兴得像孩子似的,乱喊乱跳,激动得泪流满面,有的把衣帽抛上天空,有的抱作一团,大多数则是跑来拥抱着我们,亲吻我们,把中国兵抱起来向上抛,狂欢达到极点。这时使我深深感到当一个人面临死亡到来却突然获救时的心态和神情是多么的奇异啊!这些英军在饥渴和死亡威胁中煎熬了三天三夜,他们几乎是奄奄一息,人的求生本能驱使他们应该以食物饮水为第一需要。可是当时他们竟置食物饮水而不屑一顾,却是那样主动而狂热地紧紧抱着我们这些同他们素不相识的中国兵,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狂欢。此情此景,使我不禁为之动容。尤其是师长斯考特准将,在人丛中找到了我们三人更是同我们的手合在一块紧握不放,他热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地说:“快带我去见孙将军。”经我们一再说明,孙师长正在指挥部队追击逃敌,清扫战场,部署防务,很忙很忙,叫他赶快整顿部队,速乘汽车去归约,向斯利姆报到。他却全不理会,固执地要见孙师长,而让赶来接他的第十三旅旅长柯迪斯准将收容整顿部队。他带着第一旅旅长法威尔、第二旅旅长波凯随我们爬上501高地。他一见到孙师长,三人同时肃立敬礼,随后拥上前去张开双臂,把孙师长紧紧地抱住,声泪俱下地道谢。孙师长的军上衣都被斯考特的泪水染湿了一片。我们站在他们身旁目睹其情,深为感动,至今难忘。
  这天下午3时,综合各部队报告,发现敌军弃尸达1200多具,我军也伤亡了522人。救出英缅第一师官兵7000多人,大炮30多门,坦克60多辆,汽车300余辆,马骡千匹。还有被日军俘去的英美的记者、教士等500多人。俘获的日军武器、弹药、器材、粮食、药材、车辆、舰舶甚多。此役成了轰动英伦、饮誉全球的仁安羌大捷。后来英国政府给孙师长、刘团长等有功官兵分别颁授了勋奖。各国的新闻媒体对仁安羌大捷作了广泛的报道,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甚至几十年后,仍使不少历史学家、战史研究人员都把目光投向仁安羌大捷。然而,令人不无遗憾甚至感到愤慨的是:英国著名的军事理论家、历史学家和传记作者巴兹尔·亨利·利德尔—哈特在其所著《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一书中,竟只字不提仁安羌大捷。另一位英国记者、作家亨利·莫尔在他所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大战役》一书中,他只写了“英帕尔”和“仰光”,却没有写仁安羌,更没有写中国驻印军反攻缅北之战。而台湾的战史巨著《抗日御侮》一书,对此也只作简略的概述。如今,我已是此役的亲身经历者中尚存的一人,有责任向世人说出真情,以存历史之真实,而慰先烈于九泉之下,故作如上略述,以补遗缺。尚望知情者给予补正,以臻史料达于完整真实之境。(责任编辑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