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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全国大水灾

作者:郭洪业





  1931年发生的全国大水灾,让处于多事之秋的中华民族几近于 “九死之绝境”。
  
  国家之不幸民族之奇灾
  
  这一年南方的雨季来的很迫切。4月下旬,广东连日大雨,东、西、北江潦水同时暴涨。进入5月后大雨开始遍及全国,珠江、闽江、长江、淮河等流域雨量较往年明显偏大。长江水位上涨,江潮格外的猛烈,预示着这是一个水情不平凡的一年。
  6月福建出现了大规模的降水,连绵的大雨使闽江洪水暴涨,福州市大水漫入,全市除东北部分地势稍高而幸免外,其它地方尽成泽国,许多房屋经不住大水浸泡纷纷倒塌,很多居民或为水溺、或为屋砸,死伤惨重。
  广东三江警讯连月,7月1日,广东三水县各地大堤竟在一日之内数处溃决,四万多人顿时为水所困,溺饿而死的灾民达四五千人。7月12日,广东源潭、清远的防线终于被无情的洪水撕开了计达数千丈的缺口。房屋倒塌者不下万家,30,000多难民无家可归,粤韶铁路被冲断,损失达100万元以上。
  贵州沿河县“风雨大作,洪水暴发,纵横百余里之田土房屋,悉被漂没”。威宁“天降冰雹,田禾各物,均被打坏,秋时洪水暴发,土皮多被拆去”。全省被灾者计达20县之多。青海西宁“迅雷巨雹,狂风暴雨,酿成亘古未有之奇灾,全境禾穗被打”。全省受灾达12县。
  7月24日,安徽芜湖的凤林、麻浦两大圩为汹涌而来的大水冲决,20万亩良田顿时为滔滔洪水所吞没。皖北淮河水势大涨,阜阳县被淹5万多家,淹死2,000多人。寿县县城陷入一片汪洋,难民坐于城墙上可以洗手涮足。颍上、凤台等县濒河地区尽被水淹。怀远“河湖倒漾,平地行船,水翻堤坝”。五河县“暴雨狂风,兼旬不息,以至遍野之洪流,又猛涨五尺有余,全境泽国,巨浪滔天,一望无涯,决无半点干土”。
  在浙江,余杭大雨连日,六天不止。苕溪水与堤平,全城各处尽成泽国。富阳“27日起狂风暴雨,雷电冰雹,历时十余分钟,县政府房屋及民房田禾,均被雹击损毁”。太湖一带因雨水过大,一时排泄不及,水位大涨,环太湖各县损失惨重。
  镇江、丹阳七月份降水平均在550毫米以上,江水暴涨,江潮潮位高达7.82米,江潮涌高倒灌,河水陡涨,其情景“为数千年来所未有”。
  南京城也为一片汪洋所包围。京沪线铁路龙潭到栖霞段被大水淹没冲断,京杭公路被大水冲的千疮百孔,无法使用。电话线路多日不通。作为我国最为重要的交通干线之一的津浦路也为洪水冲断,持续54天不能通车。南京下关一带的4,000多棚户被江水冲毁,“成人鹄立水中,呼天喊地,小孩则啼哭不已,栖身无所,饥来无食,寒来无衣”。水西门外的沙洲圩也被水冲破,棺木漂流水中者,达800多具。
  东北黑龙江、辽宁等省份也出现了灾情,至此全国几乎陷入无地不灾的严重局面。7月30日,救灾委员会委员长许世英呈文蒋介石和行政院报告说:“此次被水灾区有湘、皖、鄂、豫、鲁、苏、赣、浙、闽、粤、川、冀、辽、吉、黑、热16省,灾民至少在5,000万以上……灾民不死于水,即死于饥,其惨状实为近百年来所未见。”
  8月2日,防卫汉口市区的最后一道防线单孔桥溃决,汉口全市遂被淹,自铁路到江岸,一片汪洋,深处水平屋顶,一般达三四尺深。居民在睡梦中惊醒,扶老携幼,仓皇逃避,时人记载:“富者重资雇佣(车马),冀免其鱼之戚,贫苦之壮者泅水而逃,至于老弱妇幼,则拽杖挽臂,且行且泣……一路呼天撞地,哭儿叫娘之声,惨极酸声。”“茅棚板屋全栋浮起,难民善水者,或伏屋顶,任其漂流,或攀电杆,疾呼救命。”“路埂上之灾民,则仍旧万千成集,坐卧于水深火热之中,无衣无食,哭声播野,诚空前未有之浩劫也!”8月15日,在大水中坚持了半个月之久的日租界终为大水所吞噬。至此,整个汉口已告陆沉。低洼处水深3丈,浅处也有3尺多深,昔日繁华街市,此时浊水茫茫,楼房如水中孤岛。“灾民多避居树上,树叶皆被食尽”。《国闻周报》哀叹:“武汉已成沧海!”
  在湖南,溆浦“水灾惨重,亘古未有,溺毙人尸5000具,田庐荡尽”。永绥“大雨如注,河水涨至十余丈,溪洪同时暴发,堤溃山崩,田土房屋,尽被倾圮”。洞庭湖区各县灾情尤为惨重,溃决堤垸1600多处,淹没农田400多万亩。全省受灾地区达60余县。
  河南是灾情最严重的省份之一。周口镇“大雨连绵,十日不已,田园庄舍,淹没坍塌。沙河上游决口,巨浪雄涛,势如奔马,遍地尽成泽国,黑夜横流,人民在睡梦中被卷去者不可数计。灾情之重,古今罕有……”沿淮各县,均处于一片汪洋之中。黄河重要支流的伊、洛两河也发生百年未有的大水,两河沿岸十余县受其涤荡,损失极惨。8月9日,河南省赈务会主席张钫致电行政院、内政部、财政部、赈委会,报告河南受水灾者已经达40多县,到8月20日,张再次电告蒋介石、张学良受灾情况时,灾区已经扩展到67县,河南难民达到1,500万以上。9月份进行统计时则达90县之多。
  在长江上下游深受大水煎熬之时,强烈的飓风多次横扫闽、浙,余威播于赣、皖、苏各地。8月10日,一股强烈的飓风在福建登陆后一路北上,所及之处,房倒屋塌,树木摧折。25日又一股飓风狂扫上海及附近海面并深入内地,致使上海外海、内河的航运全部停顿达48小时,这场飓风使水势刚有所回落的高邮等地,狂风暴雨昼夜不息,邵伯湖、高邮湖发生湖啸,滔天的巨浪排山倒海般地扑向本已脆弱不堪的大堤,冲决运河大堤,邵伯全镇被淹,里下河十余县陆沉,不及逃命而惨遭淹毙者多达数万人。“由淮阴南门舟行至高宝一带,惟皆行驶于秋禾之上”。兴化县最高之县署,“亦水深3尺,其他低洼之处,水高于檐”。灾情之重“几与武汉不相上下”!
  28日飓风再次登陆,芜湖“数千人为大水所溺,大批的尸体在风雨中无法掩埋,只好系在树上以防漂走”。飓风过后大雨连绵,福建再受水灾,灾情重者达十多县。
  江西沿江大堤和所有洲口大圩,悉被冲毁,受灾田园,达数百万亩,九江等城市淹没于一片汪洋之中。鄱阳湖储水外溢,沿湖一带千余里,悉被淹没。面对空前严重的灾情,江西省政府束手无策,赈灾无钱可支,抗洪则无策可用,水势逼人,灾民嗷嗷待哺,万般无奈之下,省府委员只好全体请辞,自谴“防御无方,救济力薄,致数十百万人民,死无所窀,生无所归”。
  8月底,湖南省受灾区域达到了54个县,灾民1,400万,死亡20余万,洞庭湖区各县,受灾尤重,大多没于滔滔洪水之中,受灾耕地800万亩。
  《国闻周报》称:“现时全国水灾区域,有谓16省者,然将各报记载归纳一处,岂止16省已哉……他如河北、山西、辽宁诸省,被水灾者,多少不等,几无一省能以幸免。此诚历史上少有之浩劫。”
  在武汉逗留了几天的蒋介石也深切感受到了水灾之严重,在《告水灾被难同胞书》中称:“大江南北,洪水汜滥,祸事之惨,灾情之重,亘古未有,……此次水灾之奇重,不仅影响长江人民之生计,实关系中华民族整个之生存!”
  如此局面正如国民党中央在《为赈济水灾告全国同胞书》中所哀叹:汤汤江汉,滔天未已。茫茫禹迹,沉没堪虞。死者尽葬鱼腹,生者沦为饿殍。斯诚国家之不幸,民族之奇灾!
  人祸不已,天灾交作,其势之猛烈,将国民政府的统治推向了极为危险的境地。国内南方有粤方讨蒋之役,国民党顽固清剿红军的政策又让赣、湘、鄂、皖等地战火未已;石友三在北方重新燃起了战火;日本导演的万宝山事件置中日关系于险风恶浪之中;东北处于“九·一八事变”前夜的种种不祥征兆中。如此内外交困之下,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在《为救济水灾告全国同胞书》中发出悲怆的哀号:此次水灾之广,几亘全国,面积占全国2/3以上,被难人数至少在5,000万以上。今日之中华民族,实已濒九死之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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