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中国大百科全书奠基人姜椿芳

作者:杜明明/摘编





  姜椿芳被一些同志称为中国大百科全书之父,在中国出版界被一些学者称为“中国的狄德罗”。
  姜椿芳1931年参加革命,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6年创办《大北新报画刊》被日本人逮捕,在狱中坚贞不屈。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后,我党通过姜椿芳同塔斯社商定由“苏商”出面创办中文《时代》周刊,在上海成为抗日的一盏灯塔。解放后他除继续领导时代社工作外,又先后任上海军管会文管会剧艺室主任、市文化局对外文化联络处处长。同年创办了上海俄文专科学校(上海外国语大学前身),任校长和党委书记,培养了一大批新中国急需的俄语人才。1952年姜椿芳调任中宣部斯大林著作编译局副局长,主持《马恩全集》、《列宁全集》和《斯大林全集》的翻译和出版。他为马列主义的编译事业日夜操劳,竭尽全力。当时师哲把他誉为“沙漠中的骆驼”。
  
  秦城“孕育出”“大百科”
  
  “文化大革命”浩劫中,姜椿芳以莫须有的罪名被监禁,在秦城监狱蹲了近七年之久。在秦城单身牢房里,姜椿芳身心受尽折磨,双目近乎失明,但他心里却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中国怎么会发生“文化大革命”这样的惨剧?他得出的结论: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全民文化水平低,容易受不健康思想影响,因此抵制不了这样一场浩劫。他认为必须千方百计提高全民文化水平,了解世界,认清历史发展趋向。他认为,编辑、出版一部中国大百科全书是当务之急;像中国这样一个大国,不能没有一部大百科全书。在狱中他独自一人默默构思着创办中国大百科全书的计划。
  1975年姜椿芳无罪出狱后,在有关各方面人士的参与下向中央写报告申请,1982年由国务院总理颁发聘书,任命他为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辑。
  姜老和他的“百科迷”们就这样正式启动了这一工程。一切白手起家。没有房子,他们借国家出版局收发室做联络点;没有资金,他们向国家出版局借了40元人民币,作为临时花销之用。
  最先出版的《天文学》卷于1980年底问世,接下来是1982年出版的《外国文学》卷。每一学科卷的策划,确定主编、副主编、编委会人选,编写过程中的各种会议,姜老都亲自参加。而各卷所有的重要稿件,姜老都是晚上在台灯下手拿放大镜,用他那双严重的青光眼,逐字逐句审阅的。
  季羡林回忆说:“大百科出版社成立时,我参加了许多与大百科没有直接关系的学术会议。姜老每会必到,每到必发言,每发言必很长。不管会议的内容如何,他总是讲大百科,反复论证,不厌其详,苦口婆心,唯恐顽石不点头。他的眼睛不好,没法看发言提纲,也根本没有什么提纲,讲话的内容似乎已经照相制版,刻印在他的脑海中。朱光潜先生说,姜椿芳这个人头脑清楚得令人吃惊。姜老就靠这惊人的头脑,把大百科讲得有条有理,头头是道,古今中外,人名书名,一一说得清清楚楚。”
  1987年12月17日,姜椿芳在极度痛苦中离开了他所热爱的社会和人民。在去世前一个多月,他说:“我不发怒,不生气,但对这个‘不生气’,我现在有一个体会,实际上在‘生气’,只是把它压下去了。‘忧愁’,‘忧’什么呢?我也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待遇,我想不通。十年文化大革命,开始被批斗,后来被抓起来,坐监牢坐了七年。在‘文革’中我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但是当我看到一段悲惨的故事,我常常要流很多眼泪。一想起文化大革命,是有些‘忧愁’,也有‘怒’,是一种坚强的意志克服了这些。”
  
  姜椿芳进牛棚
  
  文革开始,姜椿芳在牛棚里,每天都要站在伟大领袖像前早请示晚汇报,不断地低头认罪,接受各种各样的大小会批斗,随时听候造反派和外调人员的调查。其余时间,便是写那些永远也写不完的交代材料以及进行强制性提审和惩罚,每天早晨集体早请示、请罪后,还要高唱(嚎丧调):
  我是牛鬼蛇神,我是人民的罪人
  我有罪,我该死
  我有罪,我该死
  人民应该把我砸烂砸碎,砸烂砸碎
  我是牛鬼蛇神,我向人民低头认罪
  我认罪,我改造。
  这时老舍已经走到太平湖边,在那里坐到傍晚后,含恨投湖了。
  那时姜老还可以回家,孩子们回家也带来种种信息:北京六中创办了“劳改所”,用酷刑拷打出的鲜血在白墙上写下:红色恐怖万岁!老师被抓去严刑拷打,有几个老师被活活打死;北京师大女附中的女学生们,将手无缚鸡之力平时备受尊重的著名女校长残酷折磨致死;某某学校红卫兵烧书鏖战了三天三夜,火光冲天……
  1966年“红八月”里所发生的一切,使姜椿芳心疼得流血,他已经明白一个全民族的灾难降临了,他牙疼,彻夜失眠。天还不亮,街道上的高音喇叭就传出刺耳的歌声,起劲地响彻在漆黑的夜空: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嘿!就是好!
  革命大字报,嘿!
  烈火遍地烧,
  胜利的凯歌冲云霄。
  不久,北京34中的红卫兵会同编译局的造反派,十多个人浩浩荡荡来姜椿芳家里抄家。当时家里有他的老母亲、妻子和一个孩子在,他们一见这阵势,已经明白要发生什么事了。进屋后,那个领头的腰间束着戴铜扣的大皮带双手叉着腰大声呵斥:你们听着,我们是34中的红卫兵,现在到你家破四旧、抄家,你们要老老实实配合,否则砸烂你们的狗头!环视了墙壁以后,又高声骂道:为什么不挂毛主席像,真是反动透顶!一边说着,一边将家人关在一间小屋里,七手八脚将小屋的窗户用报纸蒙上,勒令他们老老实实呆在小屋里,不许出门,也不许向外看。
  那些红卫兵手里拿着大木棒,为了给个下马威,先稀里哗啦砸碎一些瓷器,然后几个人大声嚷着:拣值钱的东西拿!于是,拿的拿、砸的砸,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过,满屋子的瓷器碎片和横躺竖卧的家具,就像当年日本鬼子进村一样。小屋里的老奶奶,看不见这一切,但那砸烂东西的响声,却像砸在她的心上,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看见过日本鬼子祸害老百姓,却没想到怎么自己人也学会了这一套。当时,姜椿芳三女儿的孩子小琦和她的保姆也住在家里,两个多小时以后,除了保姆住的房间外,其他全被洗劫一空。那些红卫兵个个背着个大书包,一边拿一边向书包里装,装走了姜家几个式样各异的小座钟、书柜里摆设的各种小工艺品,其中有的是国际友人送给姜椿芳的纪念品,以及照相机等,还抄走了镶大理石的红木书桌以及红木沙发和家具。
  34中的红卫兵抄完家之后,又有其他学校的红卫兵去抄家,经过几次反复抄家后,姜椿芳家里只剩下睡觉的床和一个三条腿的桌子。因为外单位几次去抄家,编译局的红卫兵就在姜家的大门上贴了一张条子,上书:此院已被抄过家。他们的本意是避免学校、街道再去抄家,谁曾想却好像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这就给姜椿芳及其一家带来更多的灾难。那时盛行革命大串联,红卫兵和革命造反派从天南海北全国各地聚到首都北京,他们想“经风雨,见世面”,有的甚至想借此见见大人物。
  那是一个星期天,一群外地的红卫兵正走街串巷,当走到西城丰盛胡同姜家门前时,一看条子就知道院内有黑帮,一个红卫兵说:站住,这里有情况,发现了敌人!于是七八个人横冲直撞进到了院里,谁是黑帮?一声断喝,姜椿芳正吃着饭,放下饭碗站了起来,以后的事情,凡是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就可想而知了。他不是没受过污辱,也不是没挨过打,但那时家人没在眼前。而现在,妻儿和老母目睹了这一幕,特别是他那为革命曾经舍生忘死的老母亲,这比打死她还要难受啊!
  街道上的小孩子受大人影响对所谓的“敌人”也是拳打脚踢,有一个小学校竟布置红卫兵每天要做一件对“敌人”专政的事,并要求汇报。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专政,无非是体罚而已。姜椿芳为此也深受其害,因为住“牛棚”,被恩准回家的时间很少,因为门上的条子,即使回了家,也是一样的提心吊胆。有一次他在家里吃饭,两个红小兵跑进来,向他的碗里放了一把沙子,然后扬长而去。他想起在编译局食堂吃饭时,有些小孩子往他的饭碗里放鱼骨头、石子儿,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东西用筷子夹了出去。他想,这大概就是这些孩子的专政方式吧。他难过的是这些孩子正在成长,这些东西给他们以什么影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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