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马之殇

落花无声




  一堆黑点,慢慢地闯入我们的视线,是角马群,大概有上万头角马汇集在一起的样子,它们奔跑着,像一群在沙场上冲杀的士兵。那种气势,让人色变。

  接近了桑腾河,空气里满是充满水汽的湿润。这里的草儿也似乎比别处多了几分颜色,显得那样生机勃勃。河对岸,是一望无际的草场,在这个干旱季节里的非洲,那里对食草动物来说不啻是天堂。

  我们驾好了摄像机,然后等着角马群的到来。这是一群大型的食草动物,体形壮硕得像牛,力气巨大,一眼就可以看到它们身上绽起的肌肉。这个季节,正是无数小角马群体汇聚在一起,度过桑腾河抵达自己食物充足的天堂的季节。所以我们在这里,等着拍摄那万马奔腾的场面。

  隔河相望,对面平坦的河滩上,也成了动物的聚会。绵延几公里的桑腾河对岸只有那么一块河滩是平坦的,其余的地方,都是几米高的土坡。走出自己群体领地的狮子、斑鬣狗都悠闲地趴在河滩上,不时地向我们这边望上一眼。他们都是掠食者,会趁角马过河后体力疲惫的刹那,置之于死地,而后美餐一顿。

  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些正静静地落在河滩上的秃鹫。这些食腐动物一向没有捕捉大型动物的能力。成年角马的力气和速度,让狮子、猎豹和斑鬣狗这样的草原杀手都不轻易去招惹,这些秃鹫怎么可能在这里得到便宜?莫非,他们是来“清扫”狮子和斑鬣狗的战场的?

  “一场盛大的宴会,不是吗?”身边的动物专家桑顿说。我心里,隐约为那些角马有些担忧。

  这个时候,大地的地面忽然好像颤动了起来。远远的,似乎有雷声传来,又像海潮初来的声响。由远及近,那是一幅让人终生难忘的、壮观的图画。一堆黑点,慢慢地闯入我们的视线,是角马群,大概有上万头角马汇集在一起的样子,它们奔跑着,像一群在沙场上冲杀的士兵。那种气势,让人色变。

  从内心里,你现在会祝那些狮子和斑鬣狗们好运。估计这些角马冲过河去,一路践踏,就足以让任何敌手的生命湮没在它们的铁蹄之下,更遑论给它们造成多大的伤害。相比于万马奔腾,那几十只狮子,百十只斑鬣狗,根本无法抵挡。

  可是,角马群却就那么在桑腾河边硬生生地止步,或许,它们惧怕危险的天性起了作用,让它们只能远远地、不安地看着那些狮子和斑鬣狗。它们根本难以估算出自己可能对对方造成的伤害,只是担心自己个体遇到危险吧。

  双方在摄像机镜头里隔河对峙着,大概有十几分钟时间。狮子和鬣狗们似乎还是悠闲地等着大餐厅的食客,而角马们却越来越不安起来,长嘶着,扬起前蹄试探着,后面越来越多的角马不安地向前走,整个群体像开了锅一样骚动起来。

  终于,抵挡不住对面天堂的诱惑,最前面的角马们下水了,水花四溅中,几百只角马向着对岸游去。猎人们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在到达对岸后,那些角马根本没有像我想象那样,群体性地发起冲击,在敌人的胆寒中抵达天堂,而是凌乱地、散碎地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拼命奔跑。

  狮子和斑鬣狗都行动起来,兴奋地冲向了目标——那些外围的小角马,闪电般迅捷的猛兽只一个闪身,就扑翻了它们,被锋利的牙齿咬穿了的喉管。

  尘土飞扬间,每个猎人都得到了自己的猎物。我想,他们应该对这个结果心满意足。而角马们,则不会再有什么损失。

  可是,对面同类的死亡阴影似乎吓坏了这些角马们。有些不安的角马开始顺着土坡下去,选择沿着不是平坦河滩的地方渡河。一时间,角马队伍分成了若干股,但是很快就遇到了麻烦,那些几乎是九十度角的斜坡,让它们难以登上,登陆速度的减慢与这边急于下河避过平坦河边上那群猛兽的同类产生了冲突,不断地有角马下到河水里,整个群体变得混乱,角马们互相拥挤着,在河边泥泞的地方,有的角马被挤倒在地上,然后被践踏。

  秃鹫们兴奋起来,像是它们的节日。然后,河水上下游一些鳄鱼开始向这里集中。秃鹫不断地在天空盘旋着,不时地俯冲下去在某只角马身上啄食一口。这让角马群更加疯狂。

  桑腾河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角马,它们不知所措地拥挤,拼命地向河那边的土坡上攀登。终于,被无数次践踏的土坡塌了下来,有角马得已顺利地登陆。

  几个突破口,让角马群在日落前全部渡过了桑腾河。狮子和斑鬣狗们已经带着自己的食物满意地离开。但是,夕阳下,红色的桑腾河上,得到最多的却是那些秃鹫。河水里,浮现出一个个黑色的、小岛屿似的角马的尸体,那都是被同类践踏而死的角马。

  在河岸边上,也有些已经上岸而被拥挤践踏,或者力竭而死的角马成为了秃鹫们的美餐。一只角马,可能在过河的时候被同类挤断了后腿,努力地一次次地想站起来,可是无果。

  我们同行的生物学专家估算了一下,这次角马群体的损失,应该在三百只以上。无语,惊叹于大自然的残酷外,还要惊讶于角马的命运,原本,这不应该是它们所要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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