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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船快到胶州湾时,远远望见一点青,在万顷的巨涛中浮沉;在右边唠山无数柱奇挺的怪峰,会使你忽然想起多少神仙的故事。进湾,先看见小青岛。就是先前浮沉在巨浪中的青点,离它几里远就是山东半岛最东的半岛—青岛。簇新的,整齐的楼屋,一座一座立在小小山坡上,笔直的柏油路伸展在两行梧桐树的中间,起伏在山冈上如一条蛇。谁信这个现成的海市唇楼,一百年前还是个荒岛?
当春天,街市上和山野间密集的树叶,遮蔽着岛上所有的住屋,向着大海碧绿的波浪。岛上起伏的青稍也是一片海浪,浪下有似海底下神人所住的仙宫。但是在榆树丛萌,还埋着十多年前德国人坚伟的炮台,深长的雨道里你还可以看见那些地下室,那些被毁的大炮机,和墙壁上血涂的手迹。—欧战时这儿剩有五百德国兵丁和日本争夺我们的小岛,德国人败了,日本的太阳旗曾经一时招展全市,但不久又归还了我们。在青岛,有的是一片绿林下的仙宫和海水映涣的高歌,不许人想到地下还藏着十多间可怕的暗窟,如今全毁了。
堤岸上种植无数株梧桐,那儿可以坐憩,在晚上凭栏望见海湾里千万只帆船的桅杆,远近一盏盏明灭的红绿灯漂在浮标上,那是海上的星辰。沿海岸处有许多伸长的山角,黄昏时潮水一卷一卷来,在沙滩上飞转,溅起白浪花,又退回去,不厌倦的呼啸。天空中海鸥逐向渔舟飞,有时间在海水中的大岩石上,听那巨浪撞击着岩石激起一两丈高的水花。那儿再有伸出海面的站桥,却站着望天上的云,海天的云彩永远是清澄无比的,夕阳快下山,西边浮起几道鲜丽耀眼的光,在别处你永远看不见的。
过清明节以后,从长期的海雾中带回了春色,公园里先是迎春花和连翘,成篱的雪柳,还有好像白亮灯的玉兰,软风一吹来就憩了。四月中旬,奇丽的日本樱花开得像天河,十里长的两行樱花,婉蜒在山道上,你在树下走,一举首只见樱花绣成的云天。樱花落了,地下铺好一条花蹊。接着海棠花又点亮了,还有哪踢在山坡下的“山哪踢”,丁香,红端木,天天在染织这一大张地毡;往山后深林里走去,每天你会寻见一条新路,每一条小路中不知是谁创制的天地。
到夏季来,青岛几乎是天堂了。双驾马车载人到汇泉浴场去,男的女的中国人和十方的异客,戴了阔边大帽,海边沙滩上,人像小鱼一般,曝露在日光下,怀抱中是薰人的咸风。沙滩边许多小小的木屋,屋外搭着伞篷。人全仰天躺在沙上,有的下海去游泳,踩水浪,孩子们光着身在海滨拾贝壳。街路上满是烂醉的外国水手。一路上胡唱。
但是等秋呱吹起,满岛又回复了它的沉默,少有人行走,只在雾天。里听见一种怪水牛的叫声,人说水牛躲在海角下。谁都不知道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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