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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孔家镖局随便派人前来敷衍了事在先;而你,应该当护卫的人却撬开我聚酒庄酒库大锁偷酒喝,我取消这笔托单也算合理,并没有背信。反倒是你孔家镖局无礼、违背道义,派你这偷酒贼前来!”

  “我没有撬开锁--嗝,我是喝了你的酒没错,谁教你家的酒这么香,可我没有撬开锁。”

  “这来回路上的盘缠我照付,也算合了道义。”不理她的话,展厉言只说自己的:“我会叫人领五十两让你上路。”

  “你没听见么?我说我--嗝,没有撬开酒库的锁。”这人是聋子啊?“那种小锁根本用不着撬。”

  “什么?”

  “要是我出手,那种锁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就松开了,何必撬?多费事啊。”

  “你还懂得解锁?”展厉言眯起眼瞅着她。

  “不算精,还过得去。”

  嗝!“普通的小锁好解得很。”她想了想,重重点头。

  “没错,很好解。要是不信,拿把锁来试试便见分晓。”

  半刻钟后,展厉言从下人手上将锁交给她。

  命下人离开后,他回头。“你如何解?”

  醉眼憨然微抬--嗝!“看着就是。”她说,伸手取下发簪。

  只见一头乌黑长发霎时如瀑直落,阵阵黑幽的波浪映出柔亮色泽,最后垂倚在深紫色腰巾间。

  这一幕,展厉言全看进了眼。

  “展厉言?”正要展现自己解锁功夫的成琼玖唤了声,没得回应,只好走到他面前拍拍他。“展厉言!”

  淡淡酒香扑鼻,随着呼唤拉回他心神。“芙蓉醉?”

  “嘻,不愧是聚酒庄的当家。”酡红的小睑吐了吐舌。“昨儿夜里我躲在酒库里喝的就是芙蓉醉,真好喝。”回想起来又觉得口渴了。

  这酒香--展厉言闻了闻,倾身接近她。

  比芙蓉醉更浓醇,原来拖她回书楼这一路上所闻到的酒香是从她身上来的。

  “好闻么?孔爹爹说我天生古怪,喝什么酒身上就有什么酒香,怪得很。”她不以为意道。

  不单是酒香,她身上的比酒香更醇。

  “哪,你瞧上锁解开了。”成琼玖兴奋的声音扯回他二度涣散的神智。

  第二次。展厉言对自己的失神皱眉,垂眼看她手中铁锁。

  果然,像被钥匙开了似的完好,并无撬开痕迹。

  “你怎么办到的?”

  “就这样--”成琼玖锁回大锁,站到他身边一步步慢慢作。“用簪子插入锁孔,然后……”

  一把严密的大锁就在她细长的簪子左挑右勾下,“卡”地一声弹了开。

  “所以说,我何必费力气撬开这--”边说话边侧首欲看身旁人惊讶的表情好自鸣得意,才发现两人靠得太近;她看不见他的脸,目光只能贴在胸口,看着规律的起伏。“呃--”

  愣愣抬头,正好迎进俯视的黑眸。

  他们--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些?她问自己,突然觉得心口扑通跳得厉害。

  展厉言料到俯看的会是拥有清秀轮廓的俏脸;圆亮的眼,眨着傻憨与另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醺然;散乱在额前的几根狼狈发丝,加重那份憨厚的傻气;两颊的晕红,不知是酒酣使然或是天生如此,但同样令人觉得娇美;小巧的菱唇也像被酒气醺红似的,十分--可人。

  这是他头一回端详她容貌,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她头一遭这么近看一个男人却皱了眉头。

  “酒钱我会还你,干嘛老绷着脸?”嗝、嗝,菱唇轻吐酒香,成琼玖想都没想便伸手探上他眉心间的波澜。“皱眉头不好看哪!别糟蹋这么张好看的脸。”

  展厉言飞快握住她伸来的手,退步。

  她不在乎男女有别的举止令他--介意。

  是不是也曾对别的男人这么做过?他想,倏地更讶异自己竟会有这疑问。

  “怎么了?”未脱醉意的眼看着他,不懂他活像突然见鬼似的表情和退开的举动是怎么回事。

  “没事。”

  “喔,那你相信我了吗?”

  “相信什么?”

  “这锁不是我撬开的。”

  “就算是这样。”展厉言收敛心神,回到正事。“你偷酒喝也是事实。”

  “我说了会还你酒钱嘛!”怎么都不听她说呢?“昨儿夜里我到--啊啊!”她想起来了!

  “昨儿夜里我追人追到酒库外头!对,还打上一场!”

  追人?“追谁?”

  成琼玖搔搔额角,陷入苦思。“嗯……昨儿夜里我睡不着,就走出房门想--嘿嘿,想找点酒喝,走啊走的,就看见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晃了过去,我就跟在后头,结果--啊,是那人撬开锁的!”

  “你可看见他的脸?”

  “蒙着面哪,我怎么看得见?”

  “你为什么不把他拦下来?”展厉言眯起眼,冷冷看她。“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来这是当护卫的,为何不拦他下来,甚至抓住他?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说,有一身好功夫。”

  “那个--”成琼玖低头把玩自个儿的手指头,支支吾吾。“那个……”

  “说!”

  “我……那个酒太香,我……我没有追就跑到酒库里去,忘了……”她说得很心虚。

  展厉言险险岔了气。“你立刻离开!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为什么!”

  “你不适任。”

  “谁说?”她气呼呼瞪他。

  “我说!”他回瞪,毫不逊色。

  明明是个姑娘家,却像个未经教化的深山蛮夫,还是个醉醺醺的酒鬼!昨夜又因贪酒连捉贼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要他相信她有本事担当护卫一职来护他的命,除非日出西山、天降红雨。

  这个人真是坏,为什么孔爹爹要她来保护这个人?

  还有,这样的人怎么卖得出如此甘醇美味的酒?太过分了!老天不长眼!

  不自觉心中想的被自己咕哝说出嘴的话引起展厉言注意。

  “你说什么太过分?”

  “老天不长眼睛,才让你把什么好处都占尽了。”她瞪着他,愈想愈不平。

  “好处?”他不留她跟老天长不长眼有何干系?

  “你想想,你言而无信、做人这么坏,偏偏你手上有的是钱财、卖的是一等一的好酒,就连自家酿的都是当今圣上爱极的美酒,所有的好处不全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么?”说到这,呆憨的脑子也没想太多,口没遮拦又说了一串:“哪像我,爱酒爱死了,可怎么着?只能偶尔喝喝解馋,偏又买不起太好的酒,像是琼玉酿啦、仙翁饮啊、紫青竹、白篓雕、金葱笼、芙蓉醉、塞下曲”

  “你倒很清楚我聚酒庄自酿的酒。”展厉言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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