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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不是吝啬,是……”温喜绫拨去发稍上的雨水,转头对她吐舌。

  “那个八字跟你对冲的家伙又来了,”

  梁红豆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站起身,暮色迷离中,竟然真的瞧见冯即安站在菜园里,正负着手,和两位大婶谈话,状似愉快。

  “嗳,你和他还真是冤家呢。”温喜绫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知道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什么叫冤家,不知道就别乱说!”她气恼的瞪温喜绫一眼。“是时间到了,这无赖肚子饿,回来吃饭。”

  温喜绫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

  “难怪,我才奇怪着,怎么他只有在餐桌上才见得着,我原以为他是特别捧你江南第一楼的场子,原来,他是吃白食的。既然这样,他那天干嘛不赴约?”

  话没说完,梁红豆的拳头已经重重捶在温喜绫的头顶上。

  “干什么!”温喜绫痛呼,手忙脚乱的抓住差点摔落河面的木桨。

  梁红豆丢给她一个白眼,脸色臭得可以。“谁准你说他吃白食了?”

  “你明明就讨厌他的,让我说他一下坏话会死掉呀!”稳好船,温喜绫终于发火了。好心好意陪她一个下午,哪晓得才一句话,翻脸和翻书似的,怎不教人气绝。

  “就是会死掉!怎么样?!”也不管自己大了温喜绫七、八岁,梁红豆叉着腰便大声起来。

  “你不高兴,我偏要说。那种男人有什么好?没钱偏又爱窝窖子气你,我佟哥哥就不知比他好几倍!你嫁我佟哥哥,总比那痞子强!”

  “你再说你再说!”梁红豆跳起来一阵跺脚,那管两人可能会因此翻船;她就是不愿承认温喜绫所说的一切。虽然那该死的冯即安的表现就是那样没出息,可是她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声不好。

  不错,冯即安对她没意思,她也讨厌他,但那并不代表她就可以因此而轻视他。

  梁红豆足尖轻蹬,蛮腰一扭,身子已翻上了码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你你你!莫名其妙!咱们切八段!”莫名其妙挨了打,架没吵完,她倒好,竟走人了事,温喜绫气急败坏的撑船走了。

  不过两个时辰,冯即安已经将园内所有的蔬菜种类、习性及做法全弄清楚了。教他的大婶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他聪明本事。

  “你真行呀,冯少爷,”大婶竖起拇指。“那些男人老觉得这是女人家的事,没兴趣学。天晓得,这里头的学问才大着呢,要不是有咱们张罗,他们肯定饿肚子。”

  “哪儿的话,”他笑呵呵的。“我也是到这儿之后,才发现作菜比练武有意思多了。”

  “是吗?”那大婶掩着嘴笑了。“姑奶奶要听到你这么说,肯定很开心。”

  “是吗?”冯即安皱眉。她会开心吗?她不会又拿东西丢他吧?

  “姑奶奶回来了。”另一位大婶扬声喊,冯即安回头,看见梁红豆和几个正料理食物的女眷说着话。

  “江婶,劳你帮忙采一捆荷叶来,今晚包厢有客人指定‘荷叶蒸粉’上菜。”梁红豆冷着声音说道。

  “好的,姑奶奶。”冯即安身边的大婶忙收起笑,拉开菜园栅门走了。

  见他踩着两脚泥泞走过来,梁红豆板起脸孔,蹲下来检视盆子里洗净的青菜。

  冯即安凑上前去,笑吟吟跟她打招呼,接着又讲起几件过去浪迹江湖发生的趣事,但无论他怎么说笑逗弄,梁红豆只像个闷葫芦;反而是一旁的几个寡妇们,平日深居简出,自然是没听过这么有趣的事,一个个掩着嘴,全都笑得东倒西歪。

  “姑奶奶,你也说句话吧。”一位离梁红豆最近的大婶笑咯咯的唤她。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这么一点儿难听的笑话也笑成这样,真没体统!梁红豆竟忍着没把这话骂出来,只是瞪她一眼,把菜抱起来,越过冯即安走回厨房。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收了笑。

  “冯公子,依老身看,这会儿你还是别理姑奶奶的好,”一位大婶陪笑说。“她不开心就是这样,谁哄都没有用,但你别误会,她人真的很好,没什么恶意的。”

  坐上梁红豆方才坐的板凳,冯即安笑呵呵的摇摇头。“她是我妹子,哪有做哥哥的跟妹妹计较呢?”

  “那就是了。”那位大婶放心的笑了笑。“这些年姑奶奶一个人当家,心里有什么委屈不痛快,除了琼玉姑娘,也找不着人诉苦,咱们婆子们呆头呆脑的,自然是不懂她心思的。”

  “我住了这么些日子,还是弄不懂你们怎么老喊她姑奶奶的。”冯即安失笑问道:“听起来挺奇怪的,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她真是个老姑婆。”

  一听这话,众大婶全都笑起来了。

  “不喊她姑奶奶,要喊她啥?咱们两年前在这儿帮忙,就跟着土豆一块儿喊。问为什么,磊哥儿说她一个年轻姑娘当家,怕被人欺负,便吩咐咱们这么喊,外头人听了便觉得姑娘是有些年纪的,没正经的男人也才没这心思胡猜瞎想。”

  开口的仍是那位接话的大婶。“当初我们也觉得奇怪,难道姑娘不嫁人了吗?后来听磊哥儿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反正也只有咱们这些人知道,不说破便是了。”

  “是呀是呀。”又一位大婶开口。“说出来不怕冯公子知道。咱们这群婆子,全都是没了男人,比不得那些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养家活口的担子全得挑起来。姑奶奶明着不说,挑了咱们到这儿帮忙,算的工钱却比附近酒楼的伙计还好,我们全当她是活菩萨。”

  “姑奶奶对人好,我们自然是该忠心对她的。”另一位大婶挽起袖子,提刀剖开砧板上的鱼肚,用水冲净后,才抬起头回答。

  一群婆婆妈妈嘀嘀咕咕,梁红豆自窗口探出头看着这一切,却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只瞧见冯即安的表情既专注又愉悦。

  “长舌。”她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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