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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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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才微微透着一点儿曙光,岑久便醒了;半眯着眼睛,睡意已去,但整个人仍是懒洋洋的赖着被子,不肯起身。 这天的新开始,真有些不一样呢!她娇懒的埋进被窝里,脑子里充塞的全是昨夜的梦。 昨夜她梦见一个小小婴孩,揣在怀中,手脚不停的挣动,张嘴声嘶力竭的哭号着;她记得的哭声是如此真实,虽然那五官印象模糊不清。 给那王宗扰了一晚,竟还能做这等怪梦,真令人意外。 想着,她的唇忍不住扬起一个柔媚的笑。 就在她清醒后,竟有些不情愿了,那么生气盎然的哭声,多惹她心怜呀! 岑久轻抚胸口,某个意念猛然在心头迅速形成。她忍不住绽齿一笑,雪白的素颜,突然成就了一抹娇艳的风情。 揣想之间,她的心情越来越愉快;半炷香后,清儿进了房来,扬声唤她,顺手把房里的竹帘卷上;亮晃晃的阳光泄了一池;她才翻身下床。 “姑娘,您该下楼了。”清儿打了个呵欠,捧着茶到床边待候漱完口,才递上湿绢布让她擦脸。 换了衣裳,坐在梳妆镜前,岑久取了眉笔;对着菱花镜,在左脸颊细细绘上一朵桃花。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昨儿夜里那个王宗……” “清儿打了那人渣一顿,还浸他一顿好大桶的馊水。”一提到王宗,清儿困盹的神色顿时消去,她眉飞色扬,为岑久扎发的梳子也搁下了,就只差没手舞足蹈的跳起来。 岑久冷静地落下最后一笔,这期间,她只在听到馊水那两个字时,稍稍皱眉。 这个清儿,长相好,身段好,拳脚功夫也算利落漂亮,独独就是生坏了一颗脑袋,无事不惹,遇事不怕事,这样的冲脾气,不知让岑久暗地为她操了多少心;所幸,这丫头对岑久还算忠诚,叫她往东,就绝对不会背着岑久往西去。 不过有时候,岑久还是难免困惑,娘从哪儿给她找来这么个怪人当贴身保镖。 “姑娘,您在想什么?” “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岑久嗔她一眼,拾起她扔下的梳子,对镜梳齐了一束长发。 “清儿才不猜呢。瞧姑娘眼睛这么一转儿,可就变了几千几百个心思呢,就是老夫人在世,亲身来瞧,也不见得能说得准。” 她轻哼一声,对这番恭维,不喜亦不怒。 “姑娘呀,这大半年来,给那些臭男人一闹,咱们都没睡顿好觉,您真该听听清儿的建议,狠下心来,一次绝了那些人的坏念头。”清儿叨叨絮絮说着。 岑久压根儿不想问她的意见;倒是清儿,见她不说话,又嘟嘟嚷嚷的说了下去 “下回再逮到男人,您也别让清儿在他膀子上刻字警告啦!我大字不识几个,来来去去,不就是那么两三四吗!不过,这差事儿还真比舞刀弄剑还累人呢!姑娘呀,您就狠下心,花点银子,在醉仙居外起个高台,招来秋水县所有乡亲父老,咱们就地阉了那人渣。要不,也公开在他背上打个几鞭,您说这着杀鸡傲猴,法子好是不好?”清儿喜孜孜的问。 终于等到清儿把话说完后,岑久才对她投去警告的一瞥。 要真这么公然动用私刑,不出一日,朝廷便会撤了她醉仙居的生意,饶家三代的招牌也要就此毁了。她懊恼地想着,却又懒得开口。 “姑娘,清儿也拿这事儿问过晓缘,她虽没称好,可也没说不好哇!”清儿振振有辞,愈说愈兴起。 “清儿。”她唤道,突然吐出一口长气。 “怎么,姑娘答应了?”清儿喜孜孜的凑上前。 微笑之中,岑久一弹指,敲中清儿微俏的鼻梁,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原地乱跳。 “你不帮我梳头,就叫晓缘来,别在这儿罗罗嗦嗦的。”岑久敛住笑,静静的说。 清儿抚着鼻子,噘起嘴,不吭气的走了。 岑久起身,走近窗户边;她的房间是醉仙居三层楼中,视野最好的一间,紧临秋水县最大的一座运河码头。 每一天的黄昏,从醉仙居酒窖出品的好酒,都会在这里运上官船,乘水路,于隔日清晨运抵皇宫。 眼前大舫小蓬,官船民舟,黑压压的一片并排在码头边,贩鱼肉收渔货的,卖杂货买杂粮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声鼎沸,吆吆喝喝的好不热闹。 岑久最喜欢在闲来无事时,隔空远远揣想着那些声音。她常常想,如果哪一天,她能放开醉仙居的繁琐杂事,去过一天贩夫走卒的日子,那一定会非常不一样。 清晨的朝阳映在她雪一般的肌肤,衬托出她脸上新描的花钿,更加潋滟醉人。 只有贴身丫头才知道,她这个秋水县人人皆知的桃花妆,其实不得已的成分居多。嫣红颜料下,是她打从出生后便跟随不去的斑斓胎记。 承袭父亲岑有金营商的血统,亦有母亲饶富娘处事的干练,聪明慧黠如她,对这个拖累容貌的胎痕,却是无法可想。 也可惜,世上就她一个岑久,不能劈成两半,称了两家心意。 岑久下意识轻触脸颊,眼里不再愉快,反而多了些恼意。 有几年了?这个问题始终没法解决,想得深了,就只痛恨上一代的烂摊子,为什么要丢给她来收拾。 三十多年前,岑、饶两家的联姻,至今仍是秋水县里津津乐道的大事。一是县里规模最大银号的单传男丁,另一则是朝廷御封酿酒厂的独生爱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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