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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滕不妄瞪着她平庸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平缓的问:“我的人缘好不好跟你何关?”

  “是跟钵兰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口气好得叫人怀疑。

  “我要你说!”

  钵兰沉默了很久,在心里斟酌着该不该吐实。“放过别人,也放过你自己吧。”

  她该死!在他想动手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下时,意识却瞬间清醒了过来,举在半空的大手缓缓握成拳,垂落。“告诉我,你究竟打哪来的,一个字都不许虚假。”

  她不禁上心下心了。她曾经编的那套说法出现漏洞吗?还是哪里没有说全?

  他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她像木偶般的掀开竹篮盖,再拿出食盒,碗里盛了尖山一样的白饭也不自觉。“五爷,用饭了。”

  滕不妄看着还冒白烟的饭,想着她被动的动作,很慢的举起箸一筷一筷的吃起来,对于刚才的问题并没有继续追究。

  一时间,只剩下咀嚼声音还有……钵兰肚子发出的声响。

  “坐下。”他说。

  咦?

  “盛了饭一起吃。”已经够清楚了还要他怎么说,反应迟钝。

  “好。”她的确饿了。装了七分满的白饭,她在离滕不妄最远的椅子坐下,低下头专心夹菜吃饭。

  她吃着,把青椒跟腊肉分到一边,只挑素豆干吃;另一盘鱿鱼炒香蒜她压根不碰,幸好汤是罗宋,拌着饭,她已是吃得津津有味。

  “你偏食。”她这算哪门子吃法?滕不妄露出阴沉的神色。

  她看了他一眼,夹了一块鱿鱼送进嘴巴,却咬了老半天。

  看她像要放下筷子,滕不妄吼着,“吃。”

  “我在吃了啊。”哪有这样的,连吃饭也吼人,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部要吃完。”他指头所指的都是钵兰不喜欢的食物。

  她放下碗筷,咽下嘴里那块鱿鱼,“我……吃饱了。”

  下回,没有下回,她绝对不要再跟这样的人一同吃饭,别说吞不下饭,食欲都被他吼光了。

  见她是真的没胃口了,他指着一旁的茶壶说:“热茶。”

  钵兰以为他想喝茶,连忙起身倒了一杯。

  “喝掉它。”

  “我吗?”

  “不是你,难道是鬼?”他的嗓门越练越大。

  盯着钵兰把茶喝掉,他也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将东西收到篮子里,放到门口,会有丫鬟来收走。”最后,他还是不忘指使钵兰一下。

  她敏感的发现,今天的五爷胃口似乎比前几天都要好。

  黑夜的冷月太朦胧、太暗淡。

  忍着不去点灯,钵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斑驳的墙枝影摇晃,呼应着飕飕的北风,无数畸形的想法,扭曲的影像在她的脑子里奔窜,冷风吹进来,她猛然一缩,缩入床的一角,拧得发白的指节因为用力揪着被子,青筋可见。

  不行!她受不了了,抱着被子跳下床,也不知道昏暗中脚绊倒什么,也不管隐隐作痛的是哪里,她死命的往外冲。

  她不要黑暗,不要……不要关她……

  隔壁再隔壁是梅妈的房,她按散着凌乱的长发猛敲门,半晌,没有回应,只听见梅妈打呼的鼾声似有若无的传出来。

  冷冬啊,谁不想躲在温暖的棉被里。钵兰大大的眼睛盛载着狂乱,她转身跑向宽大的庭院深处。

  滕不妄一向眠浅,当房门被大力的打开,还有气喘吁吁的怪声一同灌入他的知觉,他就醒了。

  钵兰七手八脚的把大开的门闩牢,这才跌滑下来,两脚乏力的跪蹲在地板上,急剧的喘息止都止不住。

  “有灯……亮着真好。”她到处乱跑,在远处看见这盏灯,循着幽微的光亮,不顾一切的跑过来、不认得的路不要紧,她也不在乎走的是不是平常的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抵达的,要不是心里有个清楚的认知,晓得床上躺着的是滕不妄,她恐怕已经哭出来了。

  等到身子比较不抖,她颤巍巍的扶着门板站起来,让自己可以感觉到宫灯散发的温暖,尽管一灯荧然,对了,床上还有一个他呢,这些事实让钵兰渐渐恢复理智。

  滕不妄可以感觉,那个闯进他房间的人把灯移到角落处,声响逐渐悄去,直到他有些不耐烦,声音终至消失,一方宁静恢复了。

  例落的下床,他一眼就看见缩在角落的钵兰。

  她竟然抱着脏兮兮的被子睡觉,脸上也满是污泥,这个笨蛋不会跑过大半个滕宅,就为了到他这里吧?

  他想起她是大路痴一个,就算天天要走的路也记不住,想来是很拚命才找到正确方向。

  不靠手杖,他来到她跟前。

  她就靠着灯睡,绣鞋跟白袜变了色,衣裳裙子也都是黄色的水跟泥。

  “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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