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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这盅鸡汤是梅妈特地为你熬的,要喝完。”指着一个小品锅,滕不妄若无其事的对钵兰说。

  “我没生病,不用喝那么贵的东西。”

  “叫你喝就喝,我可是一早冒着白霜……”他可是一早冒着白霜去吩咐厨娘炖的,还不是怕经过昨夜,她会被折腾坏了,她还敢不领情!

  钵兰压根不懂他心里的转折,慢条斯理吃着白饭,一边也不忘留心同桌的五言。

  “来,这是梅妈亲手腌的红糟肉片,很好吃的,入口即化。”钵兰看他净扒饭,善意的夹了块肉给他。

  好恶,五言本想格开她的筷子,但看见碗中央那块赭红色的肉片,心里却一阵酸楚。十三年来,这是头一回有人夹菜给他。

  笨女人!对他这么好做什么?!

  他不吭声,把碗周围的饭都吃净以后,才夹起剩下的肉片,细细吃起来。

  “饭后,我们要上街。”滕不妄放下饭碗,宣布道。

  他上街,府里众人相传,因他受伤后一步也不曾踏出家门,这是一惊天动地的事情。

  钵兰高兴得忘了继续吃饭,至于五言,根本是傻了。?

  马车一离开滕府大门,滕不妄就后悔了。

  出门带着钵兰是习惯她一直在身边,五言呢,也一并带出来做什么?要说愧疚,那就免了,是他想看见钵兰脸上喜悦的样子吧。

  从吃饭到上车,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消失,就因为他让五言同桌吃饭,还有出门,这丫头,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这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不是?!

  可是,说也奇怪,看她少有表情的脸上微微带笑,他也跟着轻松,这种无忧无虑的感觉,自从他自闭以来就不曾有过了,她的出现似乎在他寒冷的心注入温暖的春风。

  五言起先忌讳着坐在他对面的滕不妄,只敢偶尔趁着他转头的时间,偷看外面的风光,至于“无法无天”的钵兰,从出门就巴着窗帘,一眼也不放过外面的景象。

  “我说……五言。”辘辘的车轮声,轻微的能感觉车轮辗着碎石头路的颠箕。

  乍然听到滕不妄喊自己的名,五言随即挺胸坐好。

  “放松。”这孩子一向这么紧张吗?还是面对他的时候?想起刚刚用早膳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五言眨眼,有些失措。

  “我记得你十三了。”

  “是的,五爷。”五言的声音紧绷,紧张得手心流出汗。

  “我没有请先生来教你读书识字吗?”

  “有,五言邑经把中庸、论语、孟子等都读透了。”他一直很认真的,为的是希望有一天五爷的眼光能注意到他。

  “嗯……”学问是一切的基础。长长的单音后接下的是沉默,滕不妄眯上眼,不说话了。他心中有个算盘,的的的打算着,不让人知道。

  滕不妄噤口,五言也不敢多说,车子内又沉寂下来。

  [五爷,到了!”驾马车的车夫吆喝一声,停下马车。

  “是挂货铺!”钵兰惊叹。

  五言投以奇怪的一瞥,一个丫鬟居然认得字。也对,五爷之前就拿古玩考过她,不识字哪懂这么多。这一想,他对钵兰多少钦佩了些。

  挂货铺之所以叫挂货铺,是因为一进铺子就会看见四周墙壁挂的壁毯、寿喜福字壁灯、旧戏衣等等。室内空间也吊着横杆,杆上什么都有,桌案上、地面下,高档的珠宝玉石,不值钱的烟斗……只要是人能想得到的东西,约莫都能找得到。

  钵兰看得眼花撩乱,雀跃的想一头冲进去。但是,她不忘回头征求滕不妄的同意,“我可以进去吗?”

  “不然,你以为我们来做什么?”他对她的态度逐渐软化,连周遭的人都感觉到了。

  她站在门口。“但是,你不下来吗?”

  他从布幔看着车水马龙的外头。“不。”

  “为什么?我想同你一起进去逛。”

  “我不方便。”要是以往,他肯定会用最恶毒的字眼咆哮说,他自己是残废,出去给人当猴子看,诸如此类的话,这回,他居然收敛了。

  钵兰静静走回马车前,摸着滕不妄的膝盖,眼神坚定,表情温柔。“我不敢保证,你出了这个布幔不会招来异样的眼光,可是,你要对自己诚实,你的脚,只是受了伤,一点也不丑,要是真有人觉得奇怪,我陪你一起面对他们,他们常常看,就不稀奇了,好不好?”

  常常看,她以为还有下次吗?

  她的轻声细语这么难得,以前她几乎不自动讲话的,如今为了鼓励他,连一同面对的话也说得这么坦然。

  “跟一个瘸子逛街丢脸的人可是你!”他直盯向她黑圆的眼,要是她目光敢闪烁那么一下,他绝对不会回头。

  “你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没有喜欢错你!”连珠炮的话从钵兰的嘴巴逸出,她马上脸红了。她居然当街示爱,羞死人了。

  这丫头……滕不妄久久无法从她的睑移开目光。

  “五言,扶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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