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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于纪看着许久不见的女儿,眼中闪过许多情绪,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却是没让于露白起身再说。

  “你是不孝,给家里招惹了这许多祸事,可知错?”于纪的声音带着一丝看不见的疲惫。

  于露白话堵在喉咙口,这好大的罪名!问题是错在哪里她都不知道,怎么认错?

  是因为她离家太久,如今要算总帐了吗?这会儿心底不禁有几分惴惴。

  “看起来你那几个兄长都没有人敢跟你递话,你可知,你被罢官的事?”

  “不知。”于露白垂了眼,两手规矩的放在大腿上,两片嘴唇一掀,安静而平缓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不知?

  于纪掐着胡子的手抖了抖,那些个兔崽子,这坏人原来是要让他这爹来做!

  “这件事你没有个什么想法吗?”

  “圣上不乐意让我当那个官,我还能强求不成?”

  于纪这下有点惊骇了,这女儿从小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一直以来对她的事情他也说不上话,可他完全没想到她对用军功得来的一切竟然毫不惦记,说放就放。

  也是了,要是惦记,哪还舍得离家出走,一去像断线的风筝不回头,完全没把爹娘和这一家子放在心里?

  只是女子只身在外有多遭罪,他也不是不知道,说来说去,这一切都要怪沈家那个无缘的女婿。

  唉,女子像她这般大胆,不上朝不面圣,御赐的宅邸放空城,为情远走,这是活生生打圣上的脸,活该皇上要恼。

  被罢官的事也算给她个教训,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总得要让她长记性。

  “官场上浮浮沉沉的事儿多了,被罢官何尝不是朝堂斗争的结果?有人瞧着你这大将军不好了,便把你弄下来,你离家不过是将把柄送到人家手里,下来就下来吧,何况,女儿家要这么大名气做什么?没得阻碍了婚姻之路。”

  婚姻才是女子的归宿。

  于露白一声声的应下,也不反驳,挺直的跪在那里。

  她回来之前心里就有准备,皇帝不会轻饶她,那大将军的头衔对她来说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她不过是战场上求生存的蜉蝣,只要脑袋还在脖子上,一切便算安好。

  于纪背着手踱步起来,又摸摸胡子,睨着始终低着头的女儿,“你可见过你祖父了?”

  “女儿一进门就去给他老人家请安了。”

  “他说了什么?”看于露白一脸茫然,于纪把一肚子的话闷回去。“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他什么都没说对吧?”

  阿爹,就你这样惯着惯着,把孩子惯坏了啊!

  于露白抿着唇,仍不说话。

  “你可知道祖父为了你,致仕了。”

  于露白神情一震,如狂潮般席卷而来的惭愧令她身子歪了歪,人完全懵了。

  她目光居然如此浅短,只想到大不了一死,但是这些对她好、对她有十几年养育之恩的亲人呢?他们活该被自己连累吗?

  这比父亲如何痛骂她,或是请家法教训她都令她痛苦,排山倒海的歉疚将她击垮了。

  当然,于纪还有未竟之言,只是看于露白才踏进家门,接二连三的受到这么多冲击,他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日头有些蔫了,于露白打父亲屋里出来,就见大哥坐在回廊的栏杆上,看样子是在等她。

  “我送你回院子。”他看见妹妹的手一直攒着,可等来到他面前时,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这心性,不说别房头的男丁,自家几个弟弟也没她这份稳性,难怪能得爷爷青眼,就算捅出这么大个搂子,也不见她慌乱。

  “我还没去给娘请安。”

  “娘回了无锡舅家,给外祖父作寿,娘那里你就不用去了。”消息还没往外传的时候,二伯父就给爹递了口信,让他做二手准备,父亲想了个由头,让二弟送母亲回外家去了。

  等娘回来,也许会大哭一场,不过最大的风浪已经过去,事情应该平静些,再要闹些什么也就无妨了。

  “有劳大哥。”她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难怪,去迎她的人只见二房堂哥和自家哥哥,原来二哥去了无锡。

  两人经过曲折回廊,转折处,闲闲开了几枝西府海棠,四周只闻蝉鸣,静无人语,眺望远处,一片屋脊连绵的庭院,掩映在藤萝迭翠里。

  “什么劳不劳的,自家人客套什么,爷爷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女子名声太过响亮也不是好事,趁这机会退下来也好,别看我们家如今满门荣耀,炙手可热,看似高高在上,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要是整个摔下来,可是比谁都惨,抱着平常心,趁此简朴过日子才是正理。”

  “大哥也这么想吗?”大哥也是个聪明人,她想听听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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