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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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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他随传随到。 “把你的靴子脱下来。” “呃?”就算主子要他的项上人头,水也不会有二话,但……靴子? 湛天动轻轻瞥他一眼,水,脱了。很快两只白底皂靴就并排在西太瀞眼前,她觑了湛天动一眼。 “看什么看?换上。”他的声音持续冷冽。 “我穿了水护卫的鞋,那他怎么办?”打赤脚怎么保护主子?也不是不成,只是有点不雅难看”罢了。 “谢谢水大哥,我回去洗刷后,还您一双干净的。”西太瀞拿起水那不知道比她的脚丫子大上多少的靴子,正想套进去,已经完全无法归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的湛天动又喊停。 他脱下自己的海龙皮高底靴,两脚大咧咧的踩在地上,“穿这双。”为什么会有人带着一身杀气,把简单的三个字说得像“找死”?西太瀞直觉这个时候什么话都不要说最好,感觉上,这位行径论异任性,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大当家,正处在一种他自己也不清楚、不明白、焦虑恍惚的状况里,外界一小点不该有的火花,都会让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瞧见西太瀞两只脚都穿上自己的靴子,湛天动满意的颔首。 方才看见水的靴子,又瞧见西太瀞可能比自己巴掌还要小的脚,他忽然心头一把火蹭上来,现下,瞧着这小子的脚安安稳稳的放在自己的靴子里,不是别人的,自从看到他到现在一颗无法安定的心熨贴的躺回胸腔里,万幸。 接着,他双脚踩进水的靴子,取而代之,有点夹脚,不过算了,然后转身就走。 “真抱歉,都是因为我。”西太瀞觉得自己好像连累了水护卫。 “不会。”他僵硬的回答。他通常不会和主子以外的任何人说话,这已经是破例了。 “谢谢水大哥。” “不客气……你看起来不是太好?”他是练武之人,看出她那苍白的脸不是正常的脸色。 “不要说,我今天已经给大当家添麻烦了,他要知道,一定又会生气。”她支起两只食指搁在头上,佯装怪兽模样。 这模样逗得水怔了下,向来不去思考任何除了主子以外事情的脑子,忽地空白了。 “大当家的,可不可以等我一下?”她喊。 她还有事要请湛天动帮忙。 湛天动横过来寻常人一看,绝对脚软的一眼。 西太瀞今日究竟吃了多少的杀人眼刀已经数不清了,多一把少一把没差,也只能厚着脸皮硬着头皮接了,不然还能怎样? “大当家……” 他那磨牙的样子更像在磨刀。 “春水还在喜来酒楼附近的巷子里,我答应会去接她。”湛天动两条浓密的剑眉纠结在一起,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江苏帮大当家居然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她,“叫人去接。”水应了声是,去交代手下。 湛天动回船上的时候,后面跟着一条垂头丧气的小尾巴。 “大当家,你不是和人谈事去,怎么……你们俩是怎么遇上的?”正在和水手喝酒吃肉的张渤用袖子抹了抹嘴,红光满面,一溜小跑过来,看见西太瀞的模样,目光都直了。 几个蹲坐在甲板上的水手一脸不自在的站起来,齐齐喊了声:“大当家!”眼光溜到西太瀞身上,心里同样纳闷,这姑娘,怎么好熟的一张脸? 湛天动随意点头,迳自进了船舱。 张渤拉住西太瀞。“小瀞,你这是什么打扮?”虽然怪好看的,不过,他也不是没脑的X。“你惹恼了老大?” “二当家的……” “你别急,俺大哥心里只要向着你,你就算杀人放火也是好的,他要觉得你不好,你说破天也没用。” “谢谢二当家。”她有气无力,现下,不管湛天动是拧也好,看她顺眼也罢,今天绝对不会太好过的。 “不过你下次别这么穿了,害我都不知道该把手搁哪,别扭!”想拍肩膀也不是,不拍,一只手又不知往哪招呼。 “我知道。”看见她女子装扮,张渤也没什么大惊小怪,没有用怪异的眼光瞅她,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些河上男儿比一些高门大户眼界都宽阔呢? “你被大当家吓坏了啊?可怜一张脸白得像藕一样。” “我得赶紧跟上去,待会儿,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她干笑。 “你犯了什么事,这么严重?”他没见过大当家脸这么黑,没见过小瀞这么没劲,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先进去了。”她挥挥手没答,也进了船舱。 “俺去给你壮胆,俺待在门外,大当家要是真的罚你,你就喊俺。”他说着,要陪同西太瀞一起。 “谢谢二当家,一人做事一人担,我自己进去就好,不会有事的。”她婉拒了。 她揪着心进门时,湛天动提着圆桌上的茶壶正在倒茶,喝了一盏又一盏,最后干脆整壶拿起来往嘴里倒。 他从来就不是斯文人,那些个规矩、讲究都是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一层一层套上来的。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无可厚非,但是多年的历练也不是假的,他在凉水滑入喉咙的同时,眼中的桀骜尽去,已然恢复一贯的冷清淡定。 西太瀞垂首静静站着,等他出声。 他回到酸枝木圈椅上坐下,深沉的眼盯着西太瀞。 “你那么让我费神,我很不高兴!” “我很抱歉。” “我不管你是男是女,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很单纯,只有一个,我有必须要实现的承诺,我有要守护的人,我得活下去。”她黛眉下是一双不易驯服的眼神,灵动的表情变为沉静清冷,仿佛这才是她最原始本来的面目。 湛天动微怔。“不是因为有所为而来?” “遇见大当家,是无心。” “为了承诺和守护,你从连家跑出来,成了逃奴?” “逃了又如何?那不该是我的命运,我为什要去承担?”她的前世,一生下来,命运就被别人安排好,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扮成男装,愿不愿意扛起家中重担,一生连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婚姻也遥遥无期,就算她竭尽全力的将权力金钱握在手中,不也只是希望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要受人摆布;然而,一到十五'六岁,怕因为身为女子的身分曝露,她又被逼得退居幕后,将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这一切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的无能,而是因为她的性别才不被信任。 她不甘,但世道如此,她能如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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