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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舒婆娑不知该有什么表情,这府里的婆子、丫鬟都听他的,是怕这小魔王怕到骨子里了。

  他的命令谁敢不听从?敢阳奉阴违的,下场都很惨,所以只要他一来,府里稍嫌散漫的下人都会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唯恐招惹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她轻声问道。

  东伏羲不着痕迹地挪开眼睛,“我听你府中的人说你出门了,我知道你出门每回都从角门回院子,所以就在这里等。瞧,我这不是逮着了一只小兔子!”

  不得不说,他对她的习性真的是了若指掌。她望着他,轻声道:“你瘦了。”

  “我生病了,等了一个月你都没来看我。”他的唇紧抿着,那弧线透着一点倔强与委屈。

  “你知道的,身为女子有多不得已,不是我想要怎样就能怎样。”被那样的眼神看着,舒婆娑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心虚。

  “我不追究你没去看我,不过,你心里有惦记着我吧?”东伏羲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瞅着自己,那眼神彷佛要把自己看到心里去,胸臆间因为她这一个月的无声无息而产生的怨怼忽然不见了。

  其实从小到大,他很少对什么这么执着,可对于她,却是从见到的第一眼起,思念就一刻也不曾放下。

  两人说着,举步往里走。

  舒婆娑静静地思考着,凭良心说,他这病还是因为她而起的。她从爹的口中得知,为了寻她,他不顾病体尚未痊愈,一直在焦急地寻找她,还把那些在五城庠马司、神枢营当差,却和他混在一起的狐群狗党,一个不漏地用上了。

  别看这些人不起眼,当的差事也不是什么要缺,但人家的爹爹、叔伯、太爷是那种跺跺脚就能让京里震三震的人,才会在短时间内找到她。

  他的找寻让她很感动,更别提他一路护送的情分。

  她不是对别人的付出觉得理所当然的那种凉薄的人,他对她的好,她一直知道。

  “你啊,别仗着自己身子骨好就不把身休当回事,多让侍侯的人弄些滋补的东西,最好按着三餐吃,身子要是还没有好,就别出来到处乱跑了。”

  东伏羲没怪舒婆娑叨念他,脸上的笑容反而灿烂如嗳阳,“阿娑讲的话我都听,其实我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一个月都在好好养身子,毕竟我赶快好起来,怎么见得看你?”

  老实说,舒婆娑许久没看到他这么笑了,一时有些错不开眼。美色是浮云啊,一个男人相貌俊美成这样,教她这身为女子的人怎么活?

  过了垂花门,东伏羲道:“我爹娘也来了,正在和姑父、姑母说话。”

  舒婆娑的头很慢很慢地点了点,想着没有长辈来了,她却不去请安的道理,才想往正堂去,就听见东伏羲说道——

  “我写了和离书。”

  舒婆娑歪了歪脑袋,所以舅母和舅父这会儿是在房里和爹娘谈他和妹妹和离的事?那她进去岂不是十分尴尬,还是回避吧。

  没想到会是和离书,单凭舒婆舞的行径,东王府给她休书都算客气了。

  她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挺着胸,两眼亮晶晶的。

  “谢谢你没有把事情闹到皇上和太后面前,给我们家面子、里子都顾全了。”

  说着,她在心里长叹一声。

  东伏羲心里百般复杂。

  这女子玲珑剔透,知轻重,明事理,他和她原本有着大好姻缘,却被那个心狠手辣到连姊姊的清白、性命、婚姻都要算计的女子给搅黄了。

  那种求而不得,明明独手可及却失之交臂的滋味,实在酸楚。

  “为了你,我会忍,只是爹娘震怒,他们坚持要把是非曲直闹到皇上面前,请皇上评评理,要求公道。”这是人之常情,被人摆了一道,丢了这么大的脸,要东王府以后在上京如何立足?

  其实这种事可大可小,他努力安抚着爹娘,毕竟爹和姑母兄妹一场,若撕破脸,往后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以前那般融洽的相处了。舒婆娑很能理解,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家理亏,一旦闹到皇帝、太后跟前,依照东伏羲受宠以及她娘不受待见的程度,自家府里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东伏羲更担忧的是,真的闹到宫中,两家生出嫌隙是小事,他和阿娑的未来就难说了,因此尽管他大可一纸休书扔给舒婆舞,可他却选择给和离书。

  这番将面子做给姑父、姑母,为的是谁?这般用心计较,迂回曲折,她明白吗?

  舒婆娑显然是明白的,他们站在回廊上,离正房还有一小段路,却能隐约听见正房越来越大的声响。

  可以想见,那边闹得不可开交。

  只见东王爷背着手一脸怒气地推门出来,朝他们这边走来,经过舒婆娑时,也不理会她的福礼,鼻子哼了声,从她身旁走过去。

  追出来的东王妃连一眼也不看她,急急地唤着儿子,“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追你爸去!”

  东伏羲看了舒婆娑一眼,瞧她颔首,这才撩起袍子追出去。

  东王爷一家走了,舒婆娑直到回到院子,心里仍沉旬旬的。

  揽得两家天翻地覆的乌龙婚事,好像因为一纸和离书,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可这只是表面,私底下仍余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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