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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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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日月星辰,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关在大牢的阎金玉并没有吃苦,可是她也见不到父亲,狱卒一问三不知,个别的牢房很安静,常常一个恍惚,好象她已经不在人世。 下狱的那天,冗长的**,鼓噪的人犯,这些,跟她生活的范围相差十万八千里远,枷锁、脚镣加身,她心却如死。 什么都问不到,懵懵懂懂,只晓得她爹反了,全家风声鹤唳,接着,一百多口人全部进了天牢。 从天上掉下来吗?她不觉得,她的心陷在泥沼里,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清楚。 “玉儿。” 叫声响,蜷缩在角落的人儿却没反应。黑暗的处所没有人看见她感觉越来越浮,身子震了震。 钥匙插进了锁孔,喀嚓转动,铁链从木桩上拉扯下来又拖到地板的尖锐响声叫人血液冻结。 人进了牢房,她听见干稻草上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她很熟,不轻不重,不疾不徐,自有余韵的踩着步履,以往,只要听见他的脚步声她就会去躲在门后面故意假装家中没有人,他也顺着她玩这小孩的游戏,屋前屋后的找了一遍,最后再把她从门板后拉出来,抱在一起笑成一团。 都这节骨眼了,她还惦记他们那些过去做什么? “玉儿……”程门笑带着油灯进来,亮眼处,阎金玉背对着他,本来软细如黑绸的长发乱得像稻草,衣衫污浊。 这些可恶的官卒!他明明砸下重金买通了天牢所有的上上下下,竟敢这样苛待她。 “玉儿,是我。”把油灯往地下放,他想去碰触她。 她转过来了,一脸的木然。 “玉儿,他们对你用刑吗?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她比之前更瘦,大大的眼睛,下巴也尖了,握在掌心的手一摸见骨。 她缓慢的挣开他的掌握,推开比她还要冰凉的手。“既然你要我全家都死还来做什么?看笑话吗?” 程门笑看见一双充满恨意的眼还有灰败的脸蛋。 “你恨我?” “你叫我怎么不恨?叫我怎么释怀?叫我怎么原谅毁了我爹,害了百口人命的刽子手?”她幽幽睁大眼,说得沉痛,说得无奈,凄厉的痛苦无处可纾解,忽地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负伤,口吐怨恨。 他要她相信。 她信了。 却是这样的结局。 身败名裂了,她一点都不在乎,可是心上的创伤要怎么好得了? “你爹蓄意谋反叛国,早晚要伏法的。”程门笑脸上掠过黯然。 为了达到目的,用了这样的手段。 凡事要尽如人意,难。 “用你的手?”变法有千百种,他却用了最难堪的。 “是。”他承认。 “你猫哭耗子的目的达到了,我悲惨的面目你也看到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她叫得尖锐,面色无比惨淡。 “玉儿……”为她把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用掌心摩挲她失去温度的细肩,就是不敢莽撞的抱她。 “你真残忍,知道不管我有多恨你都比不上恨我自己!”泪奔腾狂流,用尽吃奶的力气狂捶他的胸膛,用牙咬他肩膀,鬓发粘着泪水贴在脸颊上。 他的温柔流到心中变成雪。 程门笑任她咬,一动也不动。 察觉到他的放任,阎金玉抽光力气的颓然坐回原地。 她嘴里啃着他的肉,嚙着的却是她的心。 他推过来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这是你喜欢的小兔包,多吃点,你太瘦了。” 阎金玉抓起来就丢。 “玉儿!” “你走。”她回去面对一根根的铁栏杆,心境无法平息。 自作多情的人是她,一相情愿的人也是她,天底下有哪个女子像她这么厚脸皮,无媒无聘硬把自己塞给他,什么名分都没有的以为可以共偕白首。 他不要她,用最残忍的方式。 程门笑走了。 这时候就算他说破嘴,她也听不进去。 程门笑一走,狱卒马上来把牢门锁上。 又剩下她一人了。 空荡荡的四方天地静寂得似要掐住人的心脏。 她疯狂的拨开稻草,找到被她扔在地上的小兔包。 小兔包冷了,也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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