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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她一向明理,就因为太知道什么可以要,什么不能要,所以她可以过得逍遥自在,但是和这男人回他的封地去,她不愿意。

  所以,到此为止吧。

  “很好。”见她态度坚决的摇头,紫郧只觉得全身血液都窜到头上,血管突突跳动,他怒极反笑,笑得冷沁沁的,笑得人心发凉,拂袖而去。

  看着他从自己身边冷漠的越过,鱼小闲强忍着涌到眼底的眼泪,就在那瞬间,潸然滑落。

  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痛得像要硬生生迸裂开来。

  不过就是谈崩了,有什么好哭的?

  想起来也是有些好笑的,任何年头啊,无论是皇帝勋贵,还是市井小民,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得不,只是她的不得不,他不能理解罢了。

  她疲倦的闭上眼睛,像打过一场败仗般。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有了层隔阂。

  他们仍然同睡一个炕床,但是离得远远的,各自盖一床被,鱼小闲觉得放再多火盆,屋子里都冷得跟冰窖没两样。

  那日带着一家子过来吃火锅的安娘子见状,以为只是夫妻间的小别扭,劝解了两句,充其量就是火锅没吃成而已,算不得什么事,遭受池鱼之殃的还有兴致勃勃要来接主子回家的一行三人,皆吃了紫郧的冷脸。

  主子甩脸子给他们看,三个大男人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干了什么错事,全都蔫了。

  就连曹老爷子亲自把拍卖会的两万两银票送来,以为这么大一笔钱,鱼小闲拿到不乐翻了才怪,孰不知她的笑容轻淡得跟白水没两样,还只用一杯白水就打发了他。

  今日一早她起床,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好几天他都这样,她醒来,他已经出门了,不主动和她说话,更别提回来吃饭,灶下再也看不见他抬头对她笑的样子,每天烧好的饭菜由热变凉,由凉变冷,最后只能把自己动都没动的饭菜收进橱柜。

  因为说了那些状似违逆的话,他反弹了,他或许是要让她知道男人再好,也是有脾性的。

  早日解了困局,她和他这对算半路搭伙的夫妻早早散了也好……

  安娘子瞅着几日都不见人影的田家院子,觉得不对,也管不了隔壁的这位爷身分尊贵,让安筝觑着那位爷出门去了,便来敲田家的门。

  眼看着没过几天,鱼小闲这身子才刚养起的一点肉又消了下去,她心疼的拉着她的手坐到炕上,又细细的替她拾掇了鬓边的碎发,还给看起来气色算不上好的她倒了杯热水,逼着她喝了下去。

  “我瞧这几天你们不对劲,想说不过就是夫妻吵吵架、闹点别扭,夫妻嘛,床头吵,床尾和,没什么过不去的,可我出门前我那口子告诉我,那位爷已经离开村子了,不会再回来了,大妹子,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就算那位什么王爷的走了,不也该把糟糠妻给捎上吗?可怎么这人还在屋子里啊!

  看见这如长姊、如长嫂,已经像亲人一样,一路照拂着她的安娘子,鱼小闲这些日子来仿徨无依的心像找到了主心骨。

  “他走了吗?走了也好。”

  “什么叫走了也好?!”安娘子叫了出来,拍了下鱼小闲的胳臂。

  “是我不想跟他去西北的,那地方又是风又是沙的对皮肤不好。”一个人想太多,会压不住苦、吞不下痛,她把自己的心事倒了出来。什么皮肤不好,只是托词。

  “这是什么话,你忘了你们是夫妻吗?夫唱妇随,嫁鸡随鸡,为什么不去?就算舍不得我们这些老邻居也不能拿自己的幸福来做赌注。”她才不相信鱼小闲这套皮肤不好的说词,她气笑了。

  不是她倚老卖老,论脑袋里的东西她没有鱼小闲的多,但是论人生,她比吃了几年饭的妹子多吃了几年的盐,多少懂得一些婚姻的眉角。

  这婚姻说起来不难,认准了一个人,然后跟着他吃穿,给他生孩子,陪他一辈子就是了。

  这妹子是在钻什么牛角尖?

  “嫂子,”鱼小闲的眼渐渐漾起水雾。“我们的身分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云一个泥,当初我不知道他的身分便罢,如今清楚的摊在阳光下,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该清楚未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我哪还能厚着脸皮跟他走?”

  安娘子摇头,“我不说别的,你对自己狠,却不想想,女人不是谁都有人疼的,一定要学会自己疼自己,你和那位感情这么好,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想想他是不是你心系之人?如果是,那有什么好迟疑的?错过一份好姻缘,你会后悔一生的,还有,家世门风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男人的立场若坚定,一切都不是问题,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是你的家,只要他心里有你,不是吗?”安娘子循循劝诱,苦口婆心。

  鱼小闲黯然的眼睛慢慢有了神采。

  “还有你再想想,放下这些坚持,你让他好过,你便也好过了不是?”

  是啊,只要能和十四郎在一起,在哪里其实不都一样?

  那些外在世俗的条件不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想办法打破就好了。

  是她钻进了牛角尖……

  没有他,这种冷冰冰的日子这么不好过,那她退一步顺着他又如何?

  想通了,便不再执着自己的坚持,免得原本可以收拾的局面变成残局。

  送走了安娘子,鱼小闲叹了一口气,她好几宿没睡好,这会儿只觉得头昏脑胀,起身去井里打了盆水进来,想把脸上的痕迹收拾收拾,振作一下精神。

  铜盆入架子上的时候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一道小到不能再小的金属撞击声传入了她耳里。

  她抬眼,看见一条缠成两圈的银炼挂在铜盆架上方,日光照在那小小的圈圈上,镶上了闪烁的银光。

  錬子下方串着两个银戒,那银戒的样式很简单,什么花样也没有,很素雅的一对指环。

  她的心狂跳。

  是……婚戒吗?

  是的,拿下来的银戒内侧一个刻着她的姓,一个刻着十四郎的紫姓。

  “你这坏蛋,连姓什么都是假的。”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两个银戒哪来的?她想起那次和十四郎说起,她们家乡男女结婚要交换婚戒的事。

  婚戒代表男女互定终身,以戒指把彼此套牢,也代表永恒不变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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