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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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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说得对。 她虽然早先也是官宦家的女儿,可是因父亲涉案下狱而死,一家人失了依靠,母亲病逝后,又投亲不成,只好在北京的郊外带着妹妹两个人生活。能当的东西全都当掉了,现在根本是无以为继。她若一人还好,但体弱多病的妹妹几番病倒,让她无计可施。赶走了孙富,以后还会有赵富、李富……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她不禁悲从中来,浑身颤抖如风中的落叶,单薄的肩膀上下起伏,黑发无力地披散在背后,更加显得悲哀无助。 这一幕全落在了不远处的掷剑、柳满谅眼里。 满谅惊讶地连声赞道:“好一个烈性的女子!”他转头去看掷剑,“师兄,这不是昨天的那位姑娘……”他的话未说完便留在了嘴边。 他惊奇地看着掷剑。 掷剑的双手仍握在缰绳上,可是他的神情却是完全的惊讶和赞赏,目光中充满了解,黑瞳中流溢着感伤,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了内心的几许柔软。 他所熟悉的师兄,一向是深沉、冷静、执着的,并且具有卓越的剑术才华和高尚的品格。他在听闻师父惨遭杀害的消息后,除了复仇的决心,没有露出过丝毫的其他感情。 可现在,他英俊而深刻的五官却有些失神,为仍伏在台阶上痛哭的年轻女子。 掷剑确实受到了很大的震撼,他感惑于她的坚韧与刚烈,感惑于她的自尊自爱,感惑于她的迷茫无助,而对生活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磨难深切地痛恨起来。 他的心也跟着恍惚和迷茫了,以至于满谅的几声呼唤都没有听到,“师兄?师兄?” 他回神过来,手一紧,座下的马仰头嘶叫了一声。他下意识地掩饰自己的失态:“什么事?” 满谅在马上轻轻地说:“师兄,此次报师仇,不知要何年何月能找到黑虎,又不知何年何月才可杀得了他。更确切地说,我们这一去,便将生死存亡置之度外。” 掷剑不解地望着向来最善解人意的师弟,不明他话的意思,更不知道他为何偏偏在这不重要的时刻说。 满谅不等他开口,发自心底地恳切道:“师父生前最欣赏疼爱的就是你,他把将成派剑法发扬光大的任务交托给你,便足以说明。现下,他若在九泉之下看见你为了他而掩藏自己的真性情,不知会有多少不安。” 掩藏自己的真性情吗? 掷剑哑口无言。 一向从不多事的他,为何会在昨天出手救那个被侮的女子?他不是为了铲除黑虎大恶,而完全放弃了为小善的事情?他不是满心满意地充斥着对弑师仇人的痛恨,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吗?如今,他却为何会在人们走散,道路畅通之时无法继续策马前行,反而流连在农舍之外,远远地对一个身影注目凝神? 胸中似乎激荡起了层层波澜,无法抑制。 半晌,他翻身下马,走向小屋前小小的白色身影。 满谅在他身后,慢慢舒了口气。 不幸的身世,流离的经历,生活的坎坷--杜微心中的凄楚与苦涩。 这种苦,还是种孤独的苦,她甚至不能拿来与惟一的亲人共同分担。因为小妹还小,她不该去面对这些。 种种难以忍受的磨难,紧紧地一一压迫在她纤弱的身上,令她无法呼吸。 除了哭泣,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泪眼朦胧中,有人温柔地扶起她冷凉的身子,温暖的手指擦去她颊上的泪珠。 掷剑静静地看着她惊慌的神色,黝黑幽静的眼眸,幽深幽深的,不尽的深邃里是无限的坦荡和真诚:“杜姑娘,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希望能助你和妹妹安身。” 他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小包,放在台阶上,转身欲离去。 只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敢相信,她几乎立即便相信了他! 他眼中那深切的怜悯和发自内心深处的恳切,似穿透层层乌云的几缕阳光,直射进她恐慌不安又凄楚无奈的心门里。 她抓住他的衣角,恳求道:“杜微绝非爱慕钱财之人,只是……只是现在家境窘迫。请公子一定要留下姓名,让杜微日后偿还!” 掷剑犹豫了一下,若他说不用还了,岂非辱没了姑娘的傲骨? 揪在他衣衫上的纤细手掌皓白如玉,却如大理石般坚定而勇敢,即使她现在身在穷困,她仍然没有失去高贵的心! 他定定地凝视她泪迹斑斑的脸颊,声音低沉又温柔:“如果姑娘不嫌弃掷剑是个浪迹江湖的游子,”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饰物,托在手心上交给她,“请收下这柄金玉剑。” 那是一柄制作极为精致,质地更是黄金与珍贵的白玉镶成的一柄小小饰物,她握着它,感到上面还留有他的体温。 赠金玉宝剑,结金玉良缘! 多么明白的暗示,又是多么含蓄的感情。 只在眼神交汇的一刹那,她便交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与幸福。 平野上,夜色渐浓。 阴沉沉的天空上无月无星,一阵风刮过,树枝摇晃起来,投在地上的影子狂挥乱舞,显得怪异而荒诞。枯草丛中虫声啁啾,给这苍茫的原野更平添了几分凄凉萧索之意。 “啪啪”,枯枝燃烧的声音响起来,有人在这空旷的野地升起篝火。 满谅折断一根树枝扔到火堆上,腾起了些许烟尘和火星。火烧得旺了,照得围坐在火堆旁的两个人满面彤辉。 掷剑的眼眸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显得灼灼有神。 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抚在一块方帕上,眼中柔情似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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