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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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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谈话,又不太像。他只听见男人低低地说了什么,江娉婷便不住吃吃笑着,语调似比白天更婉转几倍,随后又是笑闹、喘气的声音。 霍昭黎不解地道:“江姑娘和客人说他们的话,我们顾自己睡觉就好。他们声音又不响,照理不会吵到你啊。” 小笛子张口结舌地看着霍昭黎倒头又睡,脱力似的叹了口气,捂着双耳勉强躺下。 第二日早上,霍昭黎一如既往,神清气爽地与江娉婷打招呼,对于被她好声好气送走的那名中年男子毫无感想;小笛子却黑着两个眼圈,不住打呵欠。 程逸岸得意地向江娉婷摊开手,“我赢了。” 江娉婷深深注视霍昭黎,直看得他毛骨悚然,才收回目光,不情愿地自袖口取出一张纸来。 “原来世上还有这种人,算我失策。拿去拿去!” 程逸岸咧着嘴道了声谢,将纸张收入怀中。 江娉婷继续回头打量霍昭黎,眼中闪过恶作剧的光芒,“我看他这样也不行吧?这么大个小伙子了,什么都不懂,岂不被人笑话?” “你想干什么?”程逸岸虽在问话,口气却全无疑问。 然后,一张巴掌脸与一张娃娃脸,同时对着霍昭黎露出不轨笑容。 吃了中饭,江娉婷拉着程逸岸出门逛街,小笛子跟去玩——还是那个不亲切的程逸岸,现在这张娃娃脸,他却又不太怕了。霍昭黎一个人被留在屋里,对着本薄薄的《诗经》大伤脑筋。 屋里甚是闷热,霍昭黎在屋后花园里拣了块树阴躺下,听着知了叫,不禁昏昏欲睡。过了小半个时辰,念来念去还只是“关关雎鸠”四个字而已。 “小哥,你在做什么?” 霍昭黎初涉江湖,从无防范左右的习惯,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吓得赶忙站起。 四下探看,只见身侧小树林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影,大半身子躲在树后,露出半张脸来看着他。 霍昭黎从装束得知那是个女子,心想多半是江娉婷的朋友,因而朗笑道:“我在这里背书。” “背书?学堂老师让背的吗?”女郎大约有些好奇,慢吞吞踱到他身前,疑惑地看着书本。 “不是,是我大哥留的功课。” 霍昭黎这下看清楚了她的长相。年纪甚轻,并不是如江娉婷一般明丽的容貌,眼睛细长,鼻子窄而挺,嘴很小唇却不薄,微微向上噘着,虽然在笑,看起来却总像是微微生着气的样子,与单薄的身子骨配在一起,看起来极是惹人怜惜。 “你大哥教你念书吗?”女郎挑起凤眼望向他,浮现出向往的神色,“真好。” 霍昭黎拼命摇头,“哪里好了?大哥很凶的,如果一天的功课没做完,就不给饭吃!”也因此一路上很多日子,他都半饥不饱。 女郎看着他,哀伤地笑,“你还有大哥教你念书,我的哥哥,很早就得病死了,今天正好是他的忌日。小时候,总是他陪我玩的——”说着哽咽。 霍昭黎最看不得别人难过,见她如此伤心,像是之前哄小笛子一样,想都不想地,赶紧去拍她背。 “你、你别难过啊,我本来也没有哥哥,这个大哥是路上认的……虽然我现在不太清楚到底他年纪大还是我比较大,不过他懂很多事情,对我很好。娘说人只要活着,慢慢总会遇见很重要的人,也慢慢总有很重要的人离开,所以要趁重要的人在的时候对他好,以后才不会后悔——虽然娘常常骂我,可她还是待我很好的,我也待她不错,总是一个人去干活任她在家里偷懒,所以她一声不响走掉,我也不会觉得很难过……”他越说越语无伦次,自己也担心对方根本听不明白,这时女郎忽然抱住他的手臂,索性放声哭了起来。 霍昭黎不再说话,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脸为难——为什么总会碰到这种事? “从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呜呜呜,娉婷姐待我也很好,但是我从来不敢跟她说心事,她看起来好厉害,我怕她看不起我,呜呜呜,所以我一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说话的伴儿,今天能见到你真好!”她突然间察觉到此刻姿势不雅,连忙坐直身子,拿出手帕拭着脸上的泪,尴尬地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哭了,实在对不住,刚碰上就让你看见这个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霍昭黎连连摆着手,“你哭一哭心里会好受些。这样就好了。以前在家里,我也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的。” 女郎泪眼地抬头凝视他,“你人真好!” “别这么说啦。”霍昭黎不好意思地搔着后脑勺,回她一个傻笑。 女郎恢复端庄镇定的样子,有些迟疑地道:“我就住在那边,小哥没事的话,过来喝杯茶如何?” 看她满眼的期盼,霍昭黎不忍推辞,另一边也正想找个借口不必背那些拗口的诗句,遂答应着跟去了。 女郎的住处是在白色楼房左侧的小小竹屋,被树林挡着,因此之前都没有发现这个清幽所在。用帘子隔了内外两进,桌椅摆设虽甚简洁,质地却看得出来都是上好。四处收拾得十分整齐,略无半点杂物。程逸岸要是见了,必定要说全然看不出是女孩儿家的居处;霍昭黎没进过女郎的闺房,自然无从比较起,只觉得这地方夏天住着应当挺凉快,冬天怕是要冷了。 不多久女郎沏了茶过来,霍昭黎正有些渴了,也不管还有些烫,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盏,到只剩最后一点茶水留在舌根,才蓦然惊叹:“这茶真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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