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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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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惜秀手握拳头紧靠在嘴边,死命咬住了一声呜咽。 她的心好痛好痛,呼吸像有火烧般,却只能睁大了眼直直地望着他——她自小崇拜的常君哥哥、刘家出色骄傲的大少爷,在街边摆起了摊子。 一卷卷他珍爱的字画被展开,铺在破旧的桌子上,像不值钱的旧摊货般待价而沽。 有人来了,驻足看了几眼,随意批评了几句又走了,可更多更多的是,人们的视而不见。 在斗笠下,刘常君的脸色越来越抑郁,他盯着自己一笔一画精心挥洒、书写而出的字画,被指指点点,还摸得雪白画纸一角微微脏污,却还是只得咽下骄傲、低着头,等待。 终于,又有人出现在他的摊子前。 “要哪一幅?”他低声问。 来人不说话,只是沉默。 “到底要哪——”他不悦地抬起头,随即僵住了。 刘惜秀苍白脸上泪水滑落,正默默地瞅着他。 他心一痛,随即惊怒低吼:“你——你跟踪我?!” 她没有回答,只是颊上泪珠断了线似的越滚越多。 刘常君脸色难看,目光藏不住羞惭伤痛——他死也不想被她看见这一切。 时光仿佛凝结在这一瞬,漫长得像是在永无止境的地狱里,直到一声低弱的哀求响起—— “……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一震,错愕地瞪着她。 “常君哥哥,”刘惜秀小手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腕,呜咽不成声。“你不该是在这儿的人,我们……我们回家。” 他颊上一阵红辣辣,感到四周人都在看,简直羞愧到了极点。他想压低声音,却还是抑不住粗声粗气的低嚷:“什么回不回的?该回去的人是你才对!” “常君哥哥,这些都是你最喜欢的字画,也是爹娘最珍重的宝贝……”她一手紧紧抓着他,泪眼婆娑。“不要卖,求求你不要卖。” “你放开我,别再给我找麻烦了。”刘常君想甩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指冷得像冰,所有恼羞成怒的反抗冲动霎时化为流水。 “就算是十年寒窗,也要完成爹爹的心愿。”她脸上盛满哀求之色,望着他,嗓音哽咽破碎,“求求你,常君哥哥,求你回家吧,家计我会想办法,我不要你在这儿摆摊,还、还贱卖你的心血……” 就为了这,她哭得跟头牛似的? 真丑,又丑又丢脸,可是感到臊恼难当的刘常君,心头却莫名暖了起来。 这个傻瓜。 “不关你的事,你走!”他语气刻意粗恶凶狠,却还是抑不住一丝软化。“晚点我就回家了。” “不要,不要……”她双手紧紧抓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常君哥哥,跟我回家吧,求求你……” 他是堂堂刘家的大公子,是自小受爹娘呵护,诗书薰陶下的官家子弟,怎么可以委身在这街角卖字画? 要是爹娘看见了,心里该有多痛啊! 刘惜秀眼泪落得更急了,呜呜啜泣道:“要不、要不以后我帮你出来摆摊卖字画吧?往后你只要写诗作画就好,这些我来卖,都交给我来卖。而且天那么冷,万一你要是冻病了,那该怎么办?常君哥哥,你就跟我回家好不好?好不好?” 四周众人眼光不禁全往这儿看过来,还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刘常君气恼又好笑,却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没法子了,只得笨拙地安抚她。 “好好好,别哭了别哭了,我跟你回家就是了。” 有一瞬间,刘惜秀还不敢置信,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真、真的?” “真的真的。”他光丢脸也丢死了,忙匆匆收拾了字画,拉着她便逃出了东大街市。 唉!他上辈子到底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这辈子得摊上她这么个大麻烦? 一回到家,刘常君就把她拖到书轩,面目凶恶地对她三令五申。 “不谁——以后绝对不准再用哭要胁我!” “嗯。”刘惜秀抽噎着点点头。 “还有,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对娘说起!” “嗯。”她吸吸鼻子,再点点头。 “脏死了。”他厌恶地将袖子伸到她面前,一脸嫌弃却又视死如归的表情。“喏!” “嗯?”她满脸鼻涕眼泪,茫然在看着他。 “擦一擦。”他别过头去,声音僵硬地道:“趁我后悔前。” 她泪蒙蒙的眼儿倏然亮了起来,小脸满满不敢置信的快乐。“常君哥哥?” “丑死了!又丑又笨,你出去不要跟人家说你是我们刘家的人。”他没耐性地一把将她抓近身前,抓着袖子粗鲁地往她脸上一阵乱抹。“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谢谢常君哥哥。”她感动到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作梦。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他对着她横眉竖目道:“我要看书,你不要在这边碍手碍脚害我心烦,去去去,有多远走多远,最好永远永别教我瞧见!” 她脸上的喜悦瞬间又消失了,小嘴颤抖着,“对不起。” “不是叫你不准在我面前哭了吗?”刘常君像是烫着了般,迅速放开了她,背过身去,挺直了腰杆。“走啊!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是。”她泪光一闪,极力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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