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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卫哑然失笑,“你这么飒爽、潇洒的,让我都忘了这里是中国……在外国,男士都是要礼让女士的,这叫绅士风度。”

  蝴蝶笑了,紧张顿时烟消云散。“少爷,您说的那个外国倒还真符合我的胃口,男女都是一样儿的,甚至于男子还得对女子礼貌有加……这在咱们中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

  “你也觉得男女理应平等?”他惊异。

  蝴蝶眸光亮闪闪,轻快道:“我不知道什么叫作男女平等,我只是觉得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不该分什么贵贱高低的,天生我材各有用处嘛!”

  他爽朗地笑了,对两人的言语投机颇感高兴。“你真是个伶俐的小丫头,你说的话正是我心头的想法,我们中国的妇女有千般好,就是这一点……太想不开了,有时平白无故教男子欺侮了,还得一辈子做牛做马、甘之如饴。”

  蝴蝶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卫,心底震动而悸然。

  怎么可能呢?男人不都认为女人应该牺牲一辈子的吗?是不是读了书、识得了学问的,就自然会有如此卓绝开通的想法?

  他看出她眼底的崇拜,微笑地说:“照道理说男人都希望妻妾为自己牺牲奉献、无私无悔,而且不得有怨言,这样才有男人的主权和地位,可是偏偏我喝了洋墨水后,就觉得这种现象是十分不公平的。”

  “岂止十分不公平?”蝴蝶有些激动,想到了千百年来的传统加诸在女人身上的压力,更有甚者,一些不人道的枷锁套在女人身上也套太久了,可是从未有人发现这是不合理的。

  比如巷尾的李寡妇,丈夫已死在战场上了,她抱着个孩子孤苦无依的生活着,也没人可以依靠,好不容易卖猪肉的荣哥喜欢她喜欢得要命,却碍于世俗的眼光和礼俗,不能娶她这个据说命中带煞的女人……

  命运,对李寡妇又公平吗?

  李卫的话简直是为女人大大地吐了一口怨气和无奈!

  李卫盯着地满是激动的小脸蛋,止不住笑了,“咱们别站在这儿说话了,进去车里,待会儿我先让你把行李放入我的公寓里头,然后咱们出去吃顿饭,再慢慢谈这个未完的话题。”

  蝴蝶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微笑地道:“说得也是,我是丫头,也不该让你这位少爷陪着我在这儿罚站。”

  李卫微笑地看她钻进了大车里,随后才坐了进去。

  没想到她是个有思想的小丫头啊!

  虽然他平时没有以言谈深度与否的角度去考究、衡量任何人,但是自英国回来的他是孤独的,除了处理庞大事业之外,他的心灵却是空虚的。

  他渴望与人交心,说的话可以有人懂,可以互相倾诉、侃侃而谈,但是上海是不一样的,甚至于整个中国……若非急于功利,就是耽于老旧的传统陋习里,没有人能够真正与他坦白地敞开来谈话。

  唯有这个蝴蝶……

  他忍不住笑了,心情又放松了些。

  这个蝴蝶啊!看似莽莽撞撞、勇气十足,但也是细腻的、玲珑婉转的。

  她尊敬他,但不怕他,似乎也不以巴结他为荣,这样的一个女子,让他分外有种发现宝贝的惊喜感觉。

  对她倒不是有什么男女之情,在某方面他也还是个传统的中国男人,对自己的发妻绝对忠实,只是觉得意外得到了一个清新可喜的解语花、开心果,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愉快了起来。

  黑头大轿车缓缓地发动驶离,李卫看着蝴蝶新奇地环顾着车厢,又强忍住露出发问、惊叹的表情,他不禁又想笑了。

  由于方便办公的关系,李卫在美丽繁荣的港边买了一栋维多利亚式的房子,是上海目前最流行的小花园洋房。

  他平时就以这个距离“李氏船务公司”很近的公寓作为办公、接见员工和客户的场所,还可兼以休憩。

  房子里有一个厨子,一个老佣人和一个司机,成员不多,却是忠心耿耿的。

  他们见到李卫带了个女孩回来,脸上都难掩讶异。

  “福伯,福妈,开顺,她叫蝴蝶,是我新买回来的丫头,以后你们得多多照顾她了。”李卫微笑介绍。

  大伙儿这才恍然大悟。少爷最是惜老护幼的,蝴蝶姑娘铁定又是被他给“捡”回来的。

  “蝴蝶姑娘。”上海人习惯称呼年轻女子为姑娘,因此他们对蝴蝶亲切地叫唤了声。

  蝴蝶又惊又喜地看着这对和蔼老夫妻。“福伯,福妈,我可以这样叫你们吗?你们看起来好慈祥啊……”

  福伯、福妈互观了一眼,忍不住笑容满面,“蝴蝶姑娘真会说话。”

  “以后唤我蝴蝶就好了,我也是在少爷手下当差的,”蝴蝶甜甜地笑道:“不用叫我姑娘不姑娘的,听来别扭又生疏呢!”

  “你们依她吧,以后都是成天要碰面的,这么姑娘、姑娘的叫,的确也不顺口。”李卫微笑,“再说她也只是个丫头片子,你们再怎么说都比她年长,应当是她尊称你们才是。”

  “是。”福伯、福妈同声应道。

  “福伯,待会儿我要去洋行办个事儿,午饭就在外头吃了,你们不用准备我的饭菜。”李卫道。

  “好的,少爷。”福伯恭敬地道。

  “福妈,麻烦你带蝴蝶去她的房间好吗?”他再转头看向福妈。

  福妈笑吟吟地点头,对蝴蝶亲切地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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