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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阿童,你……”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顫,好像这一瞬间,有什么就快要从他生命中消失了。“禀、禀皇上……臣该、该死,臣无能……娘娘已然滑胎了。”太医的话像是一记喑天霹雳,重重劈落在每个人心上。

  阮阿童闻此噩耗,身子瑟缩地一颤,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却无比祥和坦然地,朝玄清凤方向跪叩了下去。

  “奴婢,”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罪该万死。”脑除轰轰然,他一脸震惊痛苦,脸色也慘白成一片。

  玄清凤以为,在这一刻感到痛彻心扉,单纯是因为他失去了亲生骨肉,到很后来,他才知道他真正失去的……

  其实是一切。

  春风再到人k在,桃花又不见开,兀那狠心的薄幸郎,谁教你回去来……

  宫女阮阿童蓄意冲撞贵妃,谋害皇嗣,立刻打入天牢。

  说是天牢,其实她所处的囚室并不算可怕。

  小小的一间灰室,不太脏,有简陋的床板,有个仰头能略微窥见一小角青天的窄窗,虽然里头长年阴冷湿气厚重,但是跟随她被送进来的,还有一床被褥。

  这被褥很是眼熟,有淡淡桂花香气息,是她榻上的那一套。

  身着白色囚衣的阮阿童,低头轻轻抚着那软暧的绸被。她是直接从大典上被扔进这天牢里来的,什么都没能带,就小周元丹也是,不过倒是一点也不重要了。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再多治病解毒、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都是糟蹋了。她笑了,静静地在冷硬的木板床上躺了下来。这一刻,阮阿童突然觉得整个人如释重负,好像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死命咬牙背着的重担。

  尽管胸口像是被剐走了一大块,空空落落的,但是终于不用以为自己还有得选择而两难烦恼,也不必因苦苦求之不得而徘徊辗转反M,挺好的。

  知道结果就摆在哪儿,令她莫名感到安定,越见平静。

  “阿童姑娘。”一个清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怜悯,在铁栏另一头响起。

  她没有赶着起身,也没有忙着行礼,只是馒馒地坐起来,对着来人微笑。

  身为死刑犯,是可以活得比个奴婢还恣意放肆的,因为人都要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文相大人。”她朝他颔首。

  “阿童姑娘,委屈你了。”文无瑕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文无瑕看着她苍白清瘦却显得祥和的小脸,眸中无惊无惧,不害不悲,只有一种像是即将脱离浊世的洒脱之色,他心下有些不安,很快道明来意。

  “皇上有话让我一定要转告阿童姑娘,他说他相信你,要你切莫心急。”

  “奴婢没有心急过。”阮阿童眼神坦率地迎视着他,只是笑了笑,“也请文相代为转告皇上,阿童此生乃无福之人,来生愿做牛做马,再供皇上跟前驱策。”

  她不知道文相来转达的那句话是真是假,但她知道自己此番说的,是最最虚假不实的场面话。

  而那没有说出口的真话是——下辈子,她阮阿童愿出生为牛为马为畜生,也再不愿做人,尤其是做这皇宮之人。

  她不怨皇上,不恨诗贵妃,也不怪这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她厌恶了这属于皇宫的一切。

  这个皇宫内,爱是扭曲的,充满了交换的代价,情也是虚幻的,随时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转瞬即逝……就连人,也不单纯仅仅是个人,而是身分在做人,体统在做人,规矩在做人。

  她可怜这宫里的,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解脱,她只庆幸自己在临去之前,看清楚了所谓的帝王之爱,究竟值几分钱?阮阿童又低声地笑了,这次是笑自己的虚伪,矫情。

  其实,说已完全不怨不痛,那自然也是假的。

  在她被诗贵妃故意拉扯着摔跌的那一刹那,她脑中闪过的是“皇上会先来扶我”,在她跌得七荤八素,诗贵妃慘叫啼哭的当儿,她还傻傻地确信着“皇上会信我的”。

  人总说患难见真情。他和诗贵妃有的是夫妻同床共枕眠的情分,她阮阿童和皇上有的是什么?

  在那一瞬间,她什么都看清楚了,所以不争不求不辩,无话可说。

  “阿童姑娘,是非曲直皇上心中自有论断,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冤的。”文无瑕顿了顿,又道:“本相和范总教头也会协助查明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奴婢不冤。”她不笑了,神情淡然地看着文无瑕,“有人宁愿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拚得鱼死网破,犠牲慘重就是为了让奴婢彻底消失宫中,奴婢心中很是佩服,就算死也死得不冤。”

  这句话,是真的。今日假若是她,无论如何也对自己的孩于下不了手。

  可诗贵妃……确实令人敬畏。

  “本相一定会将你的证词告诉皇上和共审此案的九卿。”

  “等等”她越抑養仙由狄怒膝

  “阿童娘有话请说。”g罡色她,“若文某做得到的,自当倾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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