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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乌木大案,数部兵书,演兵沙盘,流银红缨枪,雪银玄甲战袍……所有她梦想中最想看到、却始终不得瞄到那么一眼半眼的“伟大军事配件”都在这儿了。

  “哎。”她心绪很是复杂地望了望它们,暗暗嘟囔道:“要哪天我也能当上大将军,有这么拉风的配备就好了。”

  可牢骚归牢骚,她还是不忘自己今天已是个堂堂正正的军人了,站在隔着前帐和内帐的厚厚幕帘,立正站好,雄纠纠气昂昂地大喊一声:“属下苏小刀报到!”

  “嗯,去打盆水来给我洗漱净面吧。”那幕帘后的沙哑含笑嗓音性感得不得了。

  “欸?”她有些傻眼。

  “服侍洗漱净面穿衣用饭,也是‘贴身亲兵’基本要务。”

  干什么干什么,犯得着老是躲在幕帘后这样说话支使人吗?他这“幕后指使者”还真当上瘾了?

  她暗暗腹诽了两句,还是乖乖应了声“是”,转身去外头打水去了。

  幸亏苏小刀虽是老苏家的宝贝闺女儿,但平常也不是个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所以一出大帐就熟门熟路地去井边,俐落地打了一盆冰冽的清水,快手快脚地端回来直冲进内帐。

  “大将军,水来了!”她把水盆搁在红木架上,看着一旁的青盐和乾净巾子,有一刹的犹豫,呃,真要跟贴身丫头似的小意儿地“伺候”他吗?

  已起身坐在大床上的阮清风黑发披肩垂落,俊美的脸上有一丝极诱人的慵懒之色,修长的身躯搭着件松松垮垮的雪白大袍,衣襟和腰间仅略微拢住,露出了优美漂亮的男性颈项、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精健的胸膛。

  可惜美色在前,“傻驴”却只顾研究青盐和巾子这等死物,真真是气煞人也。

  他一脸慵懒笑容瞬间卡住,只得认分地起身拿过屏架上的流云锦外袍穿上,为表示对某人没眼色不懂得欣赏的忿忿抗议之情,他还刻意地把外袍前襟拢得紧紧的,腰带系得更牢,再也不露半点肉。

  ——哼,我阮某人也是很君子很自爱很自重的!

  “大将军,你昨天的伤还好吗?”苏小刀内心挣扎结束,决定还是巴结着点上司,亲自把青盐送上。“要我帮你吗?”

  “用盐巴帮我抹伤口?”他不悦地睨了她手上青盐一眼,不无幼稚地故意问。

  她还以为他是说真的,不禁抽了口凉气,好生踌躇了一下,“大将军口味这么重……好吗?”

  阮清风原是气极的,这下却反被她逗乐了,方才那一口憋憋屈屈的闷气登时消散无踪,又眉开眼笑满面春风起来。

  “好妹妹莫担心,昨儿那伤没触及要害,无碍的。”他笑道。

  苏小刀一颗心没来由酥颤了一下,摸摸突然冒出的鸡皮疙瘩,巴巴乾笑道:“大将军,你别一口一个好妹妹地叫我啦,我现在都从军了,是从六品,还是你的亲兵,这话传出去会给人误会的。”

  他抿着唇儿笑,话锋陡地一转,“你可知我除却是定西大将军外,还是世袭阮侯府的世子?”

  “呃,大概知道。”她有些茫然。“但这跟你叫我妹妹有什么……”

  “但凡是人,都不仅仅只有一个身分,正如我既是定西大将军,西境之帅,还是侯府世子爷,我父侯的独生爱子。”他低头瞅着她,凤眸里的笑意更深了。

  “亦如妹妹是从六品军官,元帅贴身亲兵,还是你父的掌上明珠,又怎不能是我口中的好妹妹呢?”

  她被他绕得头晕,明知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认真要反驳他又不知往哪驳起,一时有些被问住了,哑口无言傻在当场。

  “欸……好像……”

  阮清风慢条斯理地洗漱完,将拧乾了的巾子搭回架上,这才自面前一只小锦盒里取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从容地刮起下巴初生的胡碴。

  “不对不对,我明明是来做大将军贴身亲兵的,既然是从军,是当兵,你我之间就该公事公办,在当差时候,大将军你就只能叫我名字,不能叫我好妹妹!”她向来鲁直的脑子好不容易终于理清楚了,眼睛一亮,急忙嚷嚷澄清起来。

  “妹妹好生玉雪聪明,”阮清风刮净了胡碴,又拧乾了巾子净过一次面,回过头来朝她笑道,“这么说我便懂了,所以往后当差时我只能唤你名字,下差后才能唤你好妹妹,对否?”

  “对……”见他被自己说赢了说服了,她不禁乐得重重一点头。

  “好,就这么一言为定。”他笑得越发自在快活。

  “一言为定。”浑然不知被人坑,还当了帮凶又坑了自己一把的苏小刀也咧嘴笑了,笑得志得意满得意洋洋。

  看吧,她这么聪明机变,连大将军也不得不服气她。

  阮清风却是越看她越觉得满心欢喜,几忍不住对着她的头一阵乱揉,抑或是狂捏她粉团儿小脸一把的强烈念头,最终还是外头军号牛角呜嘟嘟吹响,惊醒了他乱飞的绮思。

  “我该走了,你好生在这待着。”他终还是屈指轻轻在她挺俏的鼻头上点了一下,笑吟吟道,“乖啊。”

  “等等,我身为大将军亲兵,不是也该去被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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