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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她会的。”乔婉嫣然一笑。

  如今春妃气焰正盛,对皇后娘娘来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能多拉拢一个过来共同对付春妃,又何乐不为呢?

  至于将来,就看届时局势又怎生变化了。

  夜雨迷离,石阶湿滑,虽是十步一盏琉璃灯,照亮了上林苑幽径,可光晕不及之处,依然昏昏暗暗,彷佛藏着幢幢阴影。

  夜深了,乔婉也不好惊动内侍,命他们抬软轿送自己前去,只是让洁儿在前头提了珠贝烛灯照路,并打伞一路陪行。

  桃花水榭就在不远处,可她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心头却象是沉甸甸地压着重物般,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许是夜深人静,淅沥沥的雨声教人听得心生不安。

  春妃不至于那般沉不住气,想在桃花水榭里把她给解决了吧?

  那么笨的法子,料想春妃也不会用,可她就是摸不透春妃袖子里藏的究竟是什么玄机?

  而且她总觉得一路行来,好像有哪边怪怪的,可就是寻思不出个头绪。

  不远处,桃花水榭那儿伫立着一个身影,负手背对着她……

  尔静哥哥?!

  乔婉脑子轰地一声,霎时再也无法思考,心口怦然狂跳,双脚自有意识地快步奔向前去。

  “贵嫔娘娘?”洁儿愣了下,急忙跟了上去。

  幸亏这么一声叫唤,朱尔静背脊一僵,闪电般转过身来,含笑脸庞霎时一僵。

  她眼眶盈泪,满心都是备受煎熬的相思之情,冲动地就想奔进他怀里。

  “这不是婉贵嫔吗?这么巧?”朱尔静迅速后退拉开距离,嘴角浮起诧异的笑容。

  一声“婉贵嫔”像记火辣辣的耳光掴上她的脸,瞬间生生打醒了情思缠绵苦盼的乔婉!

  电光石火间,她整个人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杜子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原先三步一岗、十步一卫的守卫都不见了!

  一定是杜子春那身为御林军统领的胞兄事先命人撤了岗,否则她又怎会一路行来都没瞧见半个守卫人影?

  这是个圈套……乔婉心下窜过一阵恶寒,让她不禁打个冷颤。

  “鄙妾参见静王。”她用尽力气才压抑下惊惧,勉强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不安,不解的问:“怎么静王也在此地?难道您也接到了春妃娘娘的芳谕邀约,到这桃花水榭来赏雨品茗吗?”

  “实不相瞒,本王是接到皇上口谕,要本王来此桃花水榭,与万岁爷共谋一醉。”情知四周必定有春妃耳目,朱尔静一边谈笑如故,眸底却暗藏狂怒之色。

  中计了!

  朱尔静抑不住满心怒火翻腾,万万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竟一时大意,中了这等拙劣之计。

  他心念一转,迅速镇定下来。

  乔婉脸色却苍白若纸,她努力稳住微颤的身子,一面刻意环顾四周,一面提高声音问:“洁儿,春妃娘娘那儿派来传话的大丫头是不是说错地方了?这儿明明就是万岁爷要和静王饮酒之处,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岂可斗胆冒犯?”

  洁儿也慌了,急忙大声嚷嚷:“回贵嫔娘娘,婢子听得很仔细,牡丹殿那位司花姊姊确实说,是春妃娘娘要约主子到桃花水榭来的!”

  “难不成那位春妃娘娘是瞧本王这闲散之人不顺眼,没那个资格单独和皇上饮酒谈天,所以故意派你们来监视本王的吗?”朱尔静含笑的俊脸瞬间勃然变色,“说!是也不是?!”

  乔婉吓得一个哆嗦,眼泪几乎坠了下来。明明知道他发火是故意演一场戏给暗处里的人看的,可是、可是……

  “王、王爷息怒,鄙妾万万不敢对皇上和王爷有何不敬之心──”

  “好了好了,朕已经看够了!”硬被春妃好说歹说,自暖呼呼的龙床上拉来“捉奸”的信武帝一肚子气,忍不住瞪了身畔懊恼的爱妃一眼。“春妃,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杜子春一时也慌了手脚。

  “你不是说撞见婉贵嫔勾引静王,深夜私会,还要朕火速赶来亲睹此事,结果你给朕看了什么?不就是误会一场吗?”

  “不是误会,万岁爷方才不也瞧得十分清楚,这婉贵嫔一见静王身影,非但没有受惊退却,反而忙不迭地迎将上去。”杜子春反应极快,紧紧勾揽着信武帝的手臂,语气尖酸地道:“若不是私会,她一个后宫妃嫔深夜到这地方做什么?而且皇上您看,婉贵嫔泪珠儿还在眼眶里打滚,一副痴心的模样。”

  “这……”信武帝眯起双眼,也不由得猜疑了起来。“婉贵嫔,朕待你不薄,难道你当真如此下贱无耻,胆敢勾引朕的御弟──”

  “皇上!”乔婉喉咙发干,脸色惨然。“鄙妾行得正坐得端,是春妃娘娘不知何故蓄意诬陷,请皇上明察!”

  “我怎么冤枉你了?”杜子春在一旁冷笑,好整以暇地瞥了瞥一脸似笑非笑、却始终默然不语的朱尔静。“自那日皇宴之后,本宫就看出来你为静王失魂落魄,可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竟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在上林苑就勾引起了静王爷。你说,该当何罪?”

  杜子春这番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信武帝本就生性多疑,兼之贵为九五之尊,又岂能容许自己的妃嫔有偷人嫌疑?不管如何,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来人哪!”信武帝神情阴沉愠怒,“先把婉贵嫔押起来,朕明日一早要亲自审问个清楚明白!”

  乔婉强忍住向朱尔静求救的冲动,抬起苍白的脸,背脊挺直。“既然皇上对鄙妾的清白有所疑虑,那么鄙妾恳请皇上将我打入天牢,直待查明真相!”

  见乔婉如此烈性坚决,信武帝反倒有些迟疑了。

  怎么说婉贵嫔也是堂堂镇国将军之女,平时又是温柔谦和,素来不曾与其他妃嫔生事,今晚之事看起来虽是嫌疑重重,然则没有真凭实据,要是就这么胡里胡涂地治了她的罪,难保旁人不会说闲话,况且……

  信武帝瞥了朱尔静一脸苦笑无奈的无辜神情,心里不禁犹豫了起来。

  他这堂弟的身家性命全捏在自己手里,避嫌躲事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蠢到为了区区一个后宫女子,犯下这等杀头大罪?

  见信武帝眉眼间略微松动,乔婉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晶莹大眼盈盈望着他,语气里透了三分幽怨悲戚。“皇上,这中间确实有人故意陷害鄙妾与静王,求皇上为婉婉作主。”

  “你说我诬陷你?笑话!”杜子春逮着机会,非咬死她不可。“谁能证明是我诬陷你?明明就是你自己下贱──”

  “本宫可以作证。”一个从容的女声缓缓响起。“婉贵嫔所言,句句属实。”

  众人惊异地齐齐望去,只见身着一袭绣金凤袍,端庄富贵的皇后在宫女随侍领路下款款而来。

  前头领路的,正是素儿。

  乔婉一颗悬在半空的心,霎时回到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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