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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朱尔静也日日到她榻边探视,可每次都只能匆匆来去,因为乔婉如今在名义上是先帝的遗后,是他的“皇嫂”,纵然他心急如焚,恨不能时时伴在她身侧,可朝中大事甫定,他万万不能落人口实。

  他只能叮嘱太医院,务必要速速治好乔婉的病,否则提头来见。

  在太医们战战兢兢,竭神尽力地疗护之下,半个月后,乔婉的病终于渐渐有起色了。

  “尔静哥哥?”她慢慢睁开双眼,一望见的便是他焦急心痛的眸光。

  “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他纠结的心总算稍稍放松了些。

  她再不醒来,全太医院的太医们就要个个脑袋不保了。

  “尔静哥哥,我好像作了一个好长、好累的梦啊!”乔婉望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毫无血色的嘴唇扬起一抹娇憨笑容。“你屋外那老梅树果子长好了吗?婉婉给你做腌茶梅吃好不好?”

  朱尔静闻言心头犹如万针穿刺,鼻头一酸,立时又强自压抑下来,柔声道:“我腌了有好几坛子呢,等你病都好了,我全部开给你吃。”

  “是吗?”她浅浅地笑了,幸福地叹息,“尔静哥哥果然对我最好了。”

  “傻瓜。”他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心如刀割。

  然而,他在牵挂惦念着她病情的同时,却也有另一桩大事令他备感困扰烦恼,迟迟无法释怀。

  新帝登基为皇,于祖宗礼法,须大选天下秀女,并择一娴淑大度者为后。

  朝中文武百官皆推举贤德陆宰相千金陆朝秀,温婉德淑,幽贤贞静,实为新后上上之选。

  现在,就只等他金笔一勾,不日即可举行大典册封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些话,又教他如何忍心、如何舍得对婉婉说出口呢?

  朱尔静陷入两难里,对于被安排至先帝所遗后妃礼敬宫中的乔婉,他私心想独排众议,不顾文武大臣及天下百姓的议论反对也要封她为后,完成他当初对她、对自己所许下的承诺。

  ──她为了他,已失去一切,他怎么也不能放开她的手!

  可初坐上的江山宝座尚未稳固,他须得维持朱氏王朝的正统与正当性,自然不能在这重大环节上失了差错,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与质疑,于是朱尔静决定先封宰相千金为后,日后再寻其他理由乾坤挪移。

  然而后宫议论纷纷,宰相千金为后势在必得,已尽失所有的乔婉终于还是听到宫中飞短流长的消息。

  在听到的那一刹那,她面若死灰,如遭雷殛般呆了好久好久。

  当她终于回过神来时,勉强克制住了濒临心碎、崩溃的脆弱,强撑着大病未愈的虚弱身体,决心扞卫自己唯一仅剩、也是最亲最重要的人。

  只要能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是他这些年来教会她的其中一项武器。

  “尔静哥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乔婉病还没大好,清丽小脸如今消减得越发可怜,纤小身子更是病骨支离,华丽凤袍罩在身上松松垮垮,彷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了。“我就只剩下你了。”

  她绝不能再失去他……

  乔婉脸上燃烧着发狂般的决心,努力扶着床柱想下床,服侍的宫女闻声忙上前搀扶。

  “娘娘,您还不能下床,太医说您的病还没好呀!”

  “是啊,娘娘,您身子这般虚弱,得好好躺着休息才行。”

  “走开!”她想推开喧闹得讨厌的宫女,却半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气喘吁吁地挣扎。“我……咳咳咳……不要你们……素儿呢?素儿呢?”

  “娘娘息怒。素儿姊姊被召往储秀殿去了。”

  “储秀殿?”乔婉愣了一下,随即一阵冰冷寒意爬上心口。“她、她去储秀殿做什么?”

  宫女们面面相觑。“娘娘恕罪,奴婢们也不知道。”

  “储秀殿……如今住的是陆小姐吧?”

  尚未正式为后,就已要夺她的宫人,与她为敌了吗?

  “回娘娘,的确是陆小姐住的。”一名宫女大着胆子,殷勤讨好道:“不过内务总管姜公公说,待万岁爷大婚过后,我们就该改口唤皇后娘娘了。”

  乔婉心如万箭攒刺,脸色苍白地瞪视着宫女,“住口!”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名宫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伏下身去拚命磕头。

  “娘娘饶命啊!”其他宫女也慌得全跪下了,害怕得瑟瑟发抖。

  乔婉眼前金星乱窜,阵阵晕眩袭来,她死命咬住下唇,藉由剧烈痛楚勉强维持住神智清明。

  不,她不能再倒下。

  她乔婉斗到了今天,绝不能在这最后关头松手,输掉她最心爱的男人!

  “娘娘──”

  “都给我滚!”她紧紧攀住床柱,状若疯狂的大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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