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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们兄妹一眼。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爹”,能残忍到这样的地步?

  玉洁小小的心灵一刹那间碎成了片片,她小小的身子颤抖著,悲伤绝望狂怒和恨意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如果哥哥活不了,她也不要活了!

  “你们还我哥哥!”

  玉洁倏地站了起来,发疯地撞向他们两人——

  她小小的身子在冲撞的过程中不小心撞落了木桌上的油灯,火焰和尚未燃尽的灯油泼洒开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一旁的布幔上,火焰随即贪婪地吞吐燎燃开来。

  她撞进两个大人之间,发疯般地大叫,狠狠地张口就晈,不管是梅老爷还是金杏花,她疯了似地狠狠攀抓撕打浑咬著,“坏人坏人坏人……你们是大坏人……还我娘,还我哥哥来……”

  梅老爷神情狼狈地闪躲著女儿的扑咬,惊悸震撼地盯著这个素来娇憨爱笑又害羞的女儿。

  她才六岁啊,可是此刻的她却疯狂可怕得像是复仇的鬼娃。

  梅老爷那早被美色蒙蔽了的脑子立刻反应,猛地一把将她推开,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怒声骂道:“你作死啊!发什么疯?我梅易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恶子孽女!”

  玉洁被打得头晕目眩,耳畔嗡嗡叫,跌坐在冷硬的地板上。

  梅老爷还想再骂,金杏花陡地惊叫起来——

  “老爷,不好啦,失火了!”

  梅老爷惊骇地瞪著那已然一发不可收拾的火势,他看著昏倒在墙角生死不知的儿子,再看被他打跌在地,小脸红肿、泪水纵横的女儿……在这生死存亡危急的关头,他父亲的本能蓦地自骨子里冒出,他脚下一冲就要往前扑去救人。

  玉杰、洁儿……他的孩子……他不能让他们死啊!

  可是金杏花死命地拉住他,把他往外拖去,“老爷,危险啊,火快烧到咱们了,快逃命吧……”

  “可是我的孩子……”梅老爷被浓烟呛住了,频频呛咳,他想往前,却敌不过金杏花近乎疯狂的拉扯。

  “我们快逃吧,来不及了……还有细软……快收拾细软……不不,要先叫宝儿起床……天啊,她还在床上睡著呢……不不不,咱们得叫仆人们帮忙救火,要不烧到大宅可怎么办啊?”就听得金杏花拉著梅老爷,一路尖声大叫惊惶而去。

  “咳咳……”玉洁早被浓烟呛得快喘不过气来,眼睛泪水直冒,可是她依旧抓住玉杰晕迷不醒的身子,拚命把他往门口拖。“哥哥,杰哥哥,你快醒来啊,失火了……咳咳……哥……咳咳……”

  可是玉杰脑部遭受到重击,额上的血也还在涌出,又怎么能及时醒过来呢?

  四周变得灼热炙人,浓烟不断涌向她,烧灼著她的喉咙,但玉洁还是不顾一切地张口大叫:“哥哥……咳……快醒……呜呜……我背……咳咳……我背不动你啊……”

  烈焰燃烧,玉洁的心和身体被悲伤恐惧焦惶和浓烟滚烫,烧炽得渐渐无力,意识也渐渐涣散,她不断地咳著,哭著,拉著,可是为什么她的手脚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一股突然涌来的热浪气流让她情不自禁缩回小手,好烫!

  当她的手松开玉杰时,眼前迷蒙的景物变得扭曲起来,浓浓的烟雾隔绝了他俩。

  在恍惚与快要晕厥前,她仿佛听见仆人在惊叫,有人拚命朝屋里泼水……

  “小姐,你撑著点。”

  “还有少爷呢?怎么没看见少爷?”

  “不行啊,火太大了,快把小姐拉出来……”

  好烫、好烫……咳咳……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哥哥……你别死……

  玉洁晕倒前,目光迷离地落在窗口——

  梅林开得好红,好红……是梅花瓣统统都飞进屋里来了吗?否则为什么屋里也是一片火红……

  “哥哥,我还没学会解鸳鸯扣……”玉洁轻轻地吐出这一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那一年,梅玉洁六岁,家破人亡。

  十年后 春满城

  这是一个充满文化与古老气息的大城,花香处处、丝丝垂柳、小桥流水、楼台人家,尤其在五、六月,金急雨花和紫薇花盛放的季节,但见满城到处都是金黄色串串缤纷,与浅紫、深紫、粉紫的花瓣交相掩映,点缀得如诗如画,似梦似歌。

  就连船儿轻划,船桨划破清澈水面,带起的点点晶莹水珠,船娘们也可以有歌——

  “船儿摇摇,水儿荡荡,我把桨儿轻轻点,勾起水珠儿弹情郎;不怕情郎他装傻,就怕他的心儿和我不同样。风儿清清,花儿香香,我把心儿细细捧,献与那冤家俏情郎;不怕情郎他装傻,就怕他早将心儿系她身上……”

  船摇划桨清吟而歌,眼底尽是笑颜,歌里尽是缠绵,随着水波清风托送送,婉转入家家户户榭榭廊廊。

  就连人们说话的声音,都是那般清清脆脆,像是玉石交击的好听声音,仿佛不会有任何的丑恶与自私卑劣人性在这儿发生。

  只是春满城一样有春满城的传说,一样有著流传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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