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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春儿怔怔地看著他,心底滋味又酸又甜,又喜悦又惶惑。

  “我、我听不太懂,你是想我还是来找我算帐的?”

  “都是。”他一把将她扶起身,黑眸幽幽地俯视著她,“也许该是我们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了,你欠我好几个解释。”

  “咦?”她眨了眨迷惘的凤眼。

  “首先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伤心?”提到这事,他脸一沉。

  听闻他的问题,一时之间千头万绪酸甜苦辣齐上心头,她只能黯然地摇了摇头。

  “这已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哭。”

  “我本性爱哭。”

  “你当我不认识你吗?”他气恼她事到如今,竟然还不愿让他知晓内情,好分担她的伤心事。“我知道你固执得跟头驴子一样,打落牙齿和血吞,连上回在相思红豆楼吃了一盘包子都要算钱给我,放眼天下,能拗得过我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你还记得那件事?”她又悲又喜。

  “我怎么忘得了?尤其你后来就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他眼神复杂地看著她,气愤之外混杂著深深的恐慌。

  他在这五、六日里寝食难安,一颗心反反覆覆被忧虑和焦灼啃噬著,既想要狠狠痛打她一顿屁股,又想在找到她的那一刹那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再也不放手。

  该死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生了一场大病。”春儿轻轻地推开他,心底被他方才意味深长,似带柔情的话撩惹得怦然,却也不知该怎么想。

  若照她以前的性子,早高高兴兴地顺著话头下去,以为他是郎有情妹有意了。

  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和心灵正是脆弱,是怎么也禁不起自我欺骗后的爱情幻灭了。

  她早已笃定他就是自己心上唯一的那个人,但她也知道世事多变、沧海桑田这两句老话,曾承诺过的都可以不算数了,更何况是从未许下任何诺言的呢?

  那一天,他说过会照顾她,她多么希望他指的是一生一世的事啊!

  可是她心底明白,他指的是会照顾她不落马吧。

  “你生了大病?为什么不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我是说我和我爹都很担心,你早该让我们知道这件事的。”他轻声斥责。

  “让艾老爷和你担心是我的错,但是你们知道了又怎样呢?”她略带嘲弄地问,凤眸里掠过一丝丝苦涩。“难道你们可以守在我床边照顾我吗?还是能够煎汤熬药喂我吗?艾公子,你我都明白,我们俩……什么都不是,我又有何资格接受你们的关怀照应呢?”

  “不准你把我们之间轻描淡写地一笔勾消。”骆弃眸底蓄满了怒气。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也就没有所谓一笔勾消了。”她淡淡地道。

  她不想激怒他,只是想让自己死心。

  不要再想著念著他或许会爱上她,并且会回报她的爱,这样她的心就不会涨满了希冀和渴望,自然也就不会失落得那么痛苦了。

  这是她在娘和妹妹身上学到的残酷道理,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不是这样的!”他怒火上升,紧抓住她的肩头摇晃。“你醒醒,难道病过之后连脑子都胡涂了吗?”

  “脑子胡涂的人是你!是你一直把我推开,是你不断提醒我,我根本配不上你,是你警告我千万别对你抱著任何期待,是你!是你!全部都是你……”春儿被他摇得又难过又气苦又混乱,不禁狂叫起来,泪流满面。“那么你现在还想我怎样呢?我除了接受还是接受,难道这样还不好吗?”

  骆弃震惊心痛得无以复加,怔怔地退了两步。

  他之前真的说过这样残忍尖刻无情的话?他以为他只是逃避、抗拒,但……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要照顾我、安慰我,甚至救了我的命,如果你压根就不想要跟我有任何关系,就求求你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了!”她痛声喊完,小手紧紧捂住逸出口的哭泣。“我……怎么也走不了……逃不开……”

  她的哭泣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春儿!”骆弃猛地将她揽入怀里,嗓音瘠哑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彻底在他怀底崩溃,哭得凄惨痛绝——

  思悠悠 恨悠悠 凄凉岁月总悠悠

  朝无休 夜无休 牵愁惹恨到几时休?

  我的心中事 在那泪中流

  泪珠儿如同春水向东流……

  春儿又坐在骆弃的马上,安心信任地偎著他的胸膛,任凭他紧拥著她并驾控马儿,扬蹄奔回京城。

  只是这一次,她希望他永远永远不要再放手了。

  他们回到艾府,当马缓缓踱近时,她没有瞧见佣仆守卫们松了口气又眉开眼笑的模样,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卜通、卜通,敲得她阵阵臊热羞晕,就快要连头也不敢抬了。

  这么大摇大摆的,他是存心故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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