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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其实她喝了两天的药之后,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已是感觉好多了,可偏偏范雷霆见着她想下床的动作,又是一阵横眉竖目的暴吼,她为了避免自己往后得在耳聋的情况下过日子,只好乖乖躺回床上当饭来张嘴、茶来开口的废柴。

  这几日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连晚上睡觉都是靠在床沿闭目养神就打发过去了。

  五天后,她脸色红润了许多,他却是满面于思、疲惫憔悴了不少,然而那双黑眸依然炯炯有神,每每盯得她小心肝卜通卜通乱跳、慌乱不知所措。嗳嗳嗳,这都是怎么了?

  “雷霆大人,你这五天怎么没进宫当差?”在苦着脸喝完十全大补药汤之后,她突然想起,抬头问道。

  “爷已向皇上告假了。”范雷霆轻描淡写地回道,把准备好的仙楂果塞进她愕然张大的小嘴里。“咬着,甜个口。”

  仙楂酸甜滋味在唇齿间弥漫了开来,冲淡了苦涩的药味,她满足地唔了一声,可咬没两下,又觉不对。

  “你这样告假,不要紧吗?”

  “还好。”他替她拿过了喝残的药碗放到花几上,又立刻回来守在她床边。

  “还什么好啊?”见他这副不干己事的淡然神态,喜鹊不禁有些焦急跳脚。“你是十万御林禁卫军的总教头,没在皇城里守着,要是被言官参上一本一或是教有心人趁机钻了空子该怎么办?还有还有,我听说那个沐将军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早想取你的位子而代之——”

  “你怎会知晓这等朝政之事?”他有些诧异,随即脸色一沉,“寒兵那个碎嘴的。”

  她脸色一僵,有些心虚尴尬地嘿嘿干笑了两声。“就,大家也是关心大人你,多聊了两句嘛!”

  说也奇怪,那两尊门神最近也是有事没事就往她的万年红娘居跑,而且都还是趁他稍稍离开去煎药或洗沐时,突然咻地飞进来跟她哈啦个几句。

  喜鹊忽然觉得这几天生病的好像不只有她。

  “不碍事的。”

  “耶?”她迷惘地瞅望着他。

  范雷霆手上拧妥一方干净帕子,自然地帮她擦擦嘴边,对摺后再仔细帮她拭手,语气再平静不过地道:“该吩咐叮嘱的,爷都交代好了,至于沐将军,更不用理他。”“可是……”

  “你先养好病再说。”他凝视着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闻言,小圆脸瞬间红透了。哎哟,干嘛又天外飞来这么一句教人浮想联翩的话呀?

  话说回来,雷霆大人为什么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总对她这么好,这么体贴入微?难道他是要和她……

  姊妹相亲?!

  “咳咳咳……”喜鹊活像喉头卡了颗卤蛋,一时气窒,呛得连连猛咳起来。

  范雷霆面色一紧,焦急地替她拍背。“怎么了?难道刚刚的药吃错了不是?”

  你他姥姥的才吃错药咧!

  她咳得脸色激动涨红,气急败坏地恨恨白了他一眼。

  可是见他一个高大汉子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满脸关怀忧心,所有在喉头排队准备轮番飙出口的狠话,全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唉。”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爱成天伤春悲秋、长吁短叹了。

  当这个世界演变成你看不懂也问不得的尴尬矛盾伤神纠结局面时,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叹气而已啊。

  唉,君本英雄也,奈何做美人兮?

  那他的这门亲事,她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你的表情很奇怪。”他突觉一阵心惊肉跳。

  “再奇怪也没你的奇怪。”她抛去了一个极度哀怨的眼神。“唉,算了,只要你总教头高兴就好。”

  范雷霆一脸纳闷,却也不知该从哪儿释疑起。

  “我已经没事了,明日就可以照旧随大人进宫当差了。”幽怨归幽怨,她还是忍不住为他的差事着想。

  “以后你好好在家安心将养身子,不用再做爷的贴身长随。”

  “你——”她又是一个倒噎险险岔气。

  难道他当真决定要放弃回归正道之途,彻底断袖断到底了吗?

  “想什么呢,脸这么发青?”他摸摸她的头,柔声道:“爷不是不信你,不让你跟在爷身边,而是礼亲王爷不日回返京城,朝中琐事繁杂,爷无法分神看顾,怕你会受什么委屈。”

  讲得那么好听,还不是新人娶进门,媒人踢过墙……不对,他甚至连娶都还没娶哪!

  一想起威猛剽悍、英气昂藏的范雷霆怀里拥着那妖艳美男子的情景,喜鹊心口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气苦闷疼怨愤。

  这是什么世界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跟就不跟,有什么了不起!

  根本就是从头到尾戏耍她一场,害她一片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喜鹊气得索性把范雷霆的庚帖塞进漆金钿花柜里最深处,压在几个恶名远播的淫员外庚帖底下。

  “哼,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我不会自己转哪?”她气呼呼地抓过许久未搭理的那一叠委亲庚帖,“求人不如求己,老娘就不信凭我七世以来累积的功力,这两个半月内会做不成十一桩亲事?”

  歪瓜还有烂枣来配呢,就算不是金玉良缘,反正只要王八看绿豆对得上眼的,愿意拜堂成亲就算了事,就算到时不合规格,玉帝大人不承认,那她也认了!

  这就叫迟到总比不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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